感。
不過她現在早就知道,甄氏之所以與卞夫人交好,不過是當初她為求得一處容身之所而付諸的諾言。她從未將曹丕放在心上,多是因為她不敢將曹丕放在心上。
……
丁夫人微微笑了笑,將甄氏的處置權拋到了郭照手上,不再過問。
而對面的曹卉聞言,愈加好奇她會如何做了。
前往甄氏院落的途中,郭照倒是認為曹卉的想法不錯。讓甄氏改嫁,將她打發得遠遠的,也就此斷絕了她與曹丕的任何關聯,她的生老病死也與曹丕無關了。
甄氏的臥房十分古樸清雅,室內縈繞著馨香與草藥的甘苦味,混在一處非但不難聞,反而別有風格。
半倚在軟榻上的甄氏見到她,一瞬便猜出她的來意。未施脂粉的臉龐清冷似玉,鳳目輕抬,端著“悉聽尊便”的姿態。
但在她真正得知郭照的打算之後,反而斷然拒絕了:“我不會改嫁的。”
“為何?”郭照沒有坐,而是走到窗前一處好位置站定,溫暖的陽光撫在背上,十分舒適。甄氏逆著光看了看她半明半暗的臉,本就優美而分明的輪廓使得在金調的光暈下更像一樽雕塑。
“夫君曾許諾過我,他會滿足我的任何要求。”只要她不與郭照爭搶。
“若是他要你改嫁呢?”郭照面不改色地問道。
甄氏聞言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道:“那我便是被休離了。”
郭照不置可否。
“可我沒有過錯。無緣由地休離我只會使夫君飽受非議,即便他已成為魏太子,人言可畏。這樣的過失也未嘗不會撼動他的尊位。”甄氏臉上沒有即將被廢黜的落寞,她平靜地分析著事實,無所畏懼。
雖然在曹操眼中,她與崔嫻試圖左右曹植爭嗣位的戰略便已是罪過,但這樣的罪名終究拿不到檯面上來說。像崔嫻最終是擔了個“違制”的罪名死去了,她目前也僅僅是被禁足。
她說的確實不錯。
郭照於後世知道,縱使曹丕最終位尊九五,也控制不了後世對他長達一千多年的詆譭與謾罵。
眼前的甄氏,便是導致他被後人抨擊的原因之一。
倘若甄氏任何不幸的結局都與曹丕有關,只需後人捕風捉影一番,眾口鑠金,最終結局仍是覆水難收。
“我會為你尋個罪名的。”她神情淡漠地說道。
甄氏愣住。
郭照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跪坐在簾外的姜楚一眼。她沒有勒令姜楚退下,反倒是讓她就這麼聽著。而她也確實與普通的少女無異,此刻聽了她如同死神判詞的話語,已低頭大氣不敢出,泥偶似的坐著。
得到了她的暗示,甄氏的神情再次凝固,並迅速冰結。
……
甄氏被繼續禁足,無論是丁夫人還是郭照都沒了後續動作。這確實使一群摩拳擦掌看戲之人有些掃興,連曹操都問了一句:“如何處置甄氏?”
這幾日他的頭風病稍稍好轉了些,卻仍不能過多勞心費神。故此每日都是曹丕代為處理丞相署軍政要務,每日清晨點卯前會先來曹操榻邊,簡明扼要闡述其重中之重。
曹丕立在榻前收了竹簡,聽得曹操突兀的問句,沒有異色,仍照常回答:“尚在禁足。”
“唔。”曹操閉著眼睛應了一聲,他一直不喜甄氏。
自從多年前孔融借甄氏之名譏諷他們父子“武王伐紂,以妲己賜周公”時,他就無法承認她在曹家的身份,如今更加不能。
“若我將她殺了,你可會像子建那樣尋死覓活?”曹操仍閉著眼睛,悶哼了一聲。
近日鄴宮中的人都得了心病,而曹操的心病就是離他愈來愈遠的曹植。
經歷過喪妻之痛的曹植開始變得倦怠,時常酗酒,似乎再也無心政治。他的一眾追隨者為此早已踏爛了他院落的門檻、磨破了口舌,也無法使他回心轉意。
——站在父親您那個位置上要揹負的東西太多了,要捨棄的東西也太多了!兒不願受,也不敢受,更受不起!
曹操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耳畔又迴響起曹植顫抖卻決絕的話語,不等曹丕應聲,他已先一步替他回答,字字沉重如鉛石:“不,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