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絲皺褶,腰間繫著黑色的綬帶,一端垂著官印。陳群負手站在寒風中,身形挺拔,不怒自威。
真正的使臣一出現,管事又有些動搖了,他挪了挪步子,但也沒真正走開。
“不知幾位找魯某何事?”一道沉穩鎮定的聲音憑空插.入。
郭照轉頭,見到一個身材中等的男子遙遙而來,身上穿著厚衣裳,面目還算和藹,蓄著微短的山羊鬍,約莫三十來歲。他身上的衣服料子都是光澤細膩的綢緞,不亞於世家子弟。
“魯某?”她看著來者一雙淡淡的秀目,若有所思。
男子走近了,對著他們一揖,道:“在下東城魯肅,負責接待朝廷來使。”
陳群淡淡一笑,回之以禮,道:“潁川陳群,早就聽聞魯君有濟世熱腸,出身富貴,卻不吝賙濟困者,資助吳侯四處征討,實乃我朝之幸。”
郭照聽了陳群一番言辭,才知道魯肅在當世是個大地主,家中有糧有財,又向孫策貢獻了不少軍餉。果然東吳未來的大都督,毫不簡單。
魯肅被陳群不鹹不淡地誇了一通,連“我朝之幸”這樣的高帽子都戴到了他頭上,連連稱著惶恐之餘,又笑著問向他們,發生了何事。
自魯肅到來,管事的中年男子就立在一旁,戰戰兢兢汗不敢出,想開口說話,又插不進去。郭照瞥了他一眼,才讓魯肅也看了過去。
管事一一將事情的經過講明瞭,不敢偏頗,說得十分沒有底氣。
魯肅皺眉聽完,將他訓斥了一通,才向陳群賠罪。
他有家財萬貫,又肯向孫策傾囊相助,卻因手下自作主張,落得一個吝嗇朝廷使臣的名聲,實在不光彩。
陳群見管事去著手準備了,斂起面上淡淡的笑意,別有深意地看了魯肅一眼。
魯肅風度不改,從容不迫,淡笑著看他以示回應。這時,有人走到他身邊,低聲相告:“二公子來了。”
一聲“二公子”聽得郭照一怔,想起分別已有月餘的曹丕。她還未給他傳過信,沒有信使,而他也應當隨曹操的大軍出發了,現在又不知走到了哪裡……
“聽聞陳使君前來,孫某特地來拜訪。”一道熟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意氣風發,爽朗有力。
郭照回神,不意外地見著一襲深衣穿在身的孫權。
他與去年離別時變化不大,面部線條愈加硬朗了些,眼眶又深幾許,一雙星目如一汪碧海,深不見底。
孫權也看見了她,笑著問好道:“郭女君也許久不見。上次離別時,我就說過,有生之年定會再見。”
此言一出,陳群和魯肅都有些驚訝,都不曾想到他們還是舊識。
郭照彎了彎唇,認真敘起了舊:“當時孫君也說過,他日若我來江東,孫君定當盡心招待。”
孫權以為她在考驗他,笑著客套道:“這是自然。”
此時,一個個婢女端著才準備好的食物器具上來,俱是按照郭照的要求,換了雞雉牛肉等,還有些寬面。另有添燈油的婢子上前,又仔細挑了挑燈芯。
此時天色已經大黑,早過了用飯的時間。孫權的目光大致一掃,結合郭照的話,瞭然一笑。
“如女君和陳使君有任何需要,儘可告知孫某,或是子敬兄,他會一一打點,”孫權抬手,比了比魯肅,又道:“兄長先前去江上練兵,已在回來的路上。”
陳群面無表情,點頭道:“如此甚好。”
說罷,他向孫權與魯肅二人示意,先行入廳去了。郭照也欲跟著離去,不料孫權上前一步,低聲問道:“孫某實在沒想到女君也會前來。”
郭照回頭看他,一臉莫名。
孫權笑著後退一步,促狹道:“不要你的曹小公子了?”
曹丕……
郭照垂眼,目光落到放在身前的手上,一半珠串藏在寬袖裡,剩下一小半沉浸在夜色中,像墨紫色的葡萄,因走廊的燈火而映出瑩潤的光。
睹物思人的滋味,比沒有念想更難捱。
臨行前,曹丕憤懣的怨婦臉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使她不禁勾唇笑了笑。
手上突然被人一拉,一隻大手隔袖釦著她的腕子,腕上堅硬的玉石又硌得她微微一痛。隨即,一個沉甸甸的手爐被塞了過來,略微僵硬的手頓覺一陣溫暖。
“莫在外面站久了,回去用膳吧。”
她正低頭看著手上的暖爐,聽孫權以尋常的口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