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昭容回到家中時,丁夫人在跟一箇中年人談論著如何將這座宅舍轉讓。不久,丁夫人就與那人談妥,且將人送了出去。
她一向說做就做,雷厲風行。自數日前決定好了要動身前往江東,她的心疾好了許多,每日裡也不再那麼消沉。她今日仔細地綰了發,淡淡地描了眉,前些時日的胃口不佳使得她苗條了許多,只是面上仍有些許憔悴。
“回來了?”丁夫人送走了客人,淡淡地笑著問向任昭容。
與她相處多年,任昭容早已將丁夫人當作最親近的長輩看待。當長輩不怒自威、似笑非笑地問候起才見了戀人回來的她,任昭容下意識地錯覺自己是早戀被抓的小孩子。
“嗯。”任昭容輕輕地應了一聲,又試探著問道:“姨母,我們何時動身?去了又要如何安頓?”
丁夫人沉吟片刻,道:“快則半月之內,慢則一月,到時正禮會送我們出城,然後直直南下,到揚州豫章郡,那裡有我的舊識。”
她見任昭容點頭,又補充道:“他名為華歆,是豫章郡的太守。學識淵博,頗有遠見,曾是我們丁氏的門生。你見了他,定會開闊眼界。”
任昭容一面在心底裡暗歎丁夫人深藏不露,一面又佩服她人脈頗廣,且早有準備。她笑道:“姨母終於肯告訴我您的打算了,害我惴惴不安了好幾日。”
“我總不會帶著你四處飄零的,”丁夫人作勢睨了她一眼,又掛上了那副似笑非笑的神色:“本不透露給你太多,是不想讓你告訴丕兒。不過,想必他現在也知道我們要去哪兒了。”
丁夫人冷不丁一句,令任昭容懈怠的神經又瞬間緊繃。她訥訥道:“我……總要與他告別的。”
若是什麼都不告訴曹丕,突然消失不見,恐怕他就不僅僅是要撕了她這樣簡單了。
任昭容不敢深想,微微笑著問向丁夫人:“您都知道了?”她吞吞吐吐的,心裡沒由來地緊張。
丁夫人輕哼一聲:“那孩子……火候還差些。”
聞言,任昭容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吭。
“他時常住到隔壁去吧,”丁夫人抿了口水,不急不緩地羅列起曹丕的“罪狀”:“先前把卉兒送來,就躲到隔壁去,卉兒那孩子藏不住心事,來回搗鬼,真當我看不出?還有你,才過晌午就心急火燎地出了門,這還不明顯麼?”
任昭容臉上一熱,道:“沒有心急火燎,若真是心急火燎……就不用過了晌午才去了。”
“強詞奪理,”丁夫人無奈地看著她笑笑,又道:“還有郭嘉的那位公子,和他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丕兒倒是請了個好軍師。”
只可惜,沒有什麼用。
任昭容不自知地翹著嘴角,在心裡默默地為丁夫人補充了一句。
她今日不知怎麼,心好像被由裡到外地刷了一層糖蜜,不停地發酵著泡泡。一個一個的泡泡令她不安分極了。
丁夫人也發覺她今日格外活潑,疑道:“昭容,你二人恐怕得分離許久,當真要隨我去江東?”
心裡的甜意瞬間凝固。任昭容微微有些意外丁夫人的態度,但念及即將面臨的分離……她道:“不然您要我留下來,被曹公帶在身邊,成為牽制您的工具嗎?”
任昭容狡黠地笑著,但這個玩笑並沒有打動丁夫人,反而使得她更無奈地看著她。
“……我不想讓他有任何的意外。”任昭容抿了抿唇,輕輕道:“我知道您去江東絕不是拜訪舊友如此簡單,所以,我一定要跟您去。”
“哦?”丁夫人挑了挑眉,道:“未曾想到你這個孩子用情極深呢。不過,你留下來也是無甚益處,不如趁這幾日,與丕兒好好道別吧。”
丁夫人舒展了眉頭,語氣輕輕的,渾不在意任昭容與曹丕的關係。
***
許是因為得知任昭容就要走了,沒幾日,隔壁的門上又繫好了鈴鐺,靜靜地綴在微風中,恭候她的光臨。
儘管丁夫人已經將話挑明,任昭容進門時仍是心悸不已。
她倚在門前輕輕地嘆了口氣,自己前幾次來時,可沒有這般緊張。
四下一望,院子裡仍是靜悄悄的,不知曹丕來了多久。一想到他可能無事可做,又獨自睡在房中,任昭容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在來到房門前時一停。
門從裡面被緩緩地開啟,她以為是曹丕聞聲而出,卻不曾想到看見一個妙齡少女,穿著淺粉色的衣裙,眉目清麗。少女手上端著一隻面盆,忽地與任昭容打了個照面,她微微睜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