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顯然也認同這一點,他將下巴擱在郭照肩頭,極為疲憊地“嗯”了一聲。
凡是名單上有類似人選的,都被他劃了橫線,除此之外,真正能讓他挑選的,只剩下一半。去掉這一半,剩下的人名中,還有幾個畫了圓圈,其中就有丁儀兄弟。
“這些畫圓圈的又是為何?”郭照側頭,對他指了指。
他抬眼一看,“哦”了一聲,淡淡道:“那些人,與子建興味相投,多半會被他選去,甚至父親也是這樣為他選的。”
郭照又仔細看了看,其中有不少人出自譙沛一帶,屬於曹操的親信。再看一看餘下的,五湖四海,出自哪兒的都有。
曹丕枕在她肩頭,面色平靜地看著這份名單,完全沒有因“撿別人剩下”的而沮喪。
“這個崔琰,怎麼沒聽過?”郭照指了一個眼生的名字,沒有劃線也沒有圓圈,往下一瞄,又瞥見“清河”二字。清河崔氏不僅是漢時極富名望的世家族,從春秋時期起,他們就屹立於河北,時至如今,仍紮根在冀州一帶。
“唔,”曹丕又抬了抬眼,道:“你沒聽說過,是因為他乃袁紹的舊部,父親收復冀州之後,他投到了父親門下,朝廷另徵他為別駕從事。等過些時候回到鄴城,我想拜他為老師。”
再看崔琰旁邊,則是陳群的名字。也沒有劃線和圓圈。
別駕從事和陳群的參軍都是屬官,平日裡檢舉不法,出謀劃策尚可,是個適合做老師的職務。像他們這樣出身名門的儒士,多是行為規範,自我約束的表率,即便是曹操,也沒少被他們指摘一二,遑論曹丕曹植這些小輩。
念及與她打過交道的陳群,郭照不禁笑道:“怪不得,子建一看就是個不喜歡被管束的,倒讓你撿了個便宜。”
陳群現在職位不高,但是個前途不可限量的大才,日後地位恐不在荀彧之下。郭照早知曹丕有這麼一天,便一直留心著,還有個華歆,都是曹操門下舉足輕重的人物……
她正這般想著,思忖如何向曹丕提起,不料他先打斷了她的思路,皺眉道:“什麼叫撿便宜?”他極為不悅,舒了舒眉頭,話頭一轉,又輕輕道:“不過,我也確實羨慕子建,沒有幾個人能做到像他那樣,快意人生。”
自郭照認識曹丕起,他就是個將自己矩在一個框裡的少年,謹慎理性,從不越界。若說他最快活的時候,大抵就是他與人策馬出城,持弓狩獵,一路塵沙揚起,難得瀟灑。
“你也有別人羨慕不來的地方。”她勾著他脖頸的手緩緩上挪,捏了捏他兩隻耳朵。
“譬如?”
“譬如,”郭照彎了彎眉眼,撿了最簡單的說:“你文武雙全的本領。”
曹丕微露失望之色,張了張嘴,正欲說什麼,又見她不慌不忙地說道:“我知道,人們都說你’文不如曹植,武不如曹彰’,殊不知他們是羨慕你’文能勝曹彰,武能勝曹植’呢?”
她一直以為,曹丕的文風不如曹植綺麗工整、言辭美妙,樸實的字句雖黯然許多,但細看之下,他的字裡行間都充斥著真情實意。曹植的文章令人驚豔讚歎,曹丕的文章則令人喟然動容。
至於孰高孰低,後世自有評說。
“你這番話,可莫要讓父親知道,”他語氣凝重,面上卻極為受用,他唬她道:“竟敢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情誼。”
“是你自己要聽的,”郭照斜了他一眼,得了便宜還要賣乖,知道他心裡舒坦了,乾脆再接再厲,說道:“如此看來,你也的確是撿了大便宜。既然子建只肯挑選與他風格相投的人,那麼你就有機會與多樣不同的群臣接觸了。要想當曹公的繼承人,就不得不將自身喜好拋之於外,能熟知屬下不同的才能,駕馭他們,才是真的本事。這一點,你已做得很好了,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曹操高唱唯才是舉,不問出身,不問過往。他肯任用讓他吃過大虧的賈詡,也很欣賞下筆斥責他的陳琳。時而對他冷嘲熱諷、破口大罵的孔融禰衡,他亦能容忍,至於有膽色當面指摘他的陳群等人,他更是欣然待之。
“若是父親能這樣想,才是真的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曹丕將她手中的名冊放到一邊去,改為“專心致志”地抱著她,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他又將頭枕在她肩頭,閉上眼睛慢慢回憶道:“其實,我與陳參軍並不相熟。聽伯益說過幾次,說他嚴肅又固執,郭祭酒父子兩個,常常見了他一起繞道走。”
“與陳參軍在一處時,也常常聽他說郭祭酒沒有正形。”郭照笑笑,知道陳群與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