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照第一次枕著曹丕睡了一整夜,雖然他身上盡是惱人的藥味,卻令她無比安心,睡過了頭也渾然不知。
曹丕卻是早就醒了,絲毫不像個病人,精力極好。他輕撫著枕邊人滑膩的肌膚,耐心地等著她醒來。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他幾乎將自己溺斃在溫香軟玉中,迷迷糊糊之下,差一點回歸夢鄉。
一聲輕輕的“篤篤”敲門聲驀然響起,他動了動頭,聽見劉和隔著門對他說道:“二公子,甄夫人來看您了。”
郭照正好在此時悠悠轉醒,她半睜著一雙桃花眼,眸中盡是茫然。曹丕本想告知劉和,說他還未起,讓甄氏回去,但低頭一看慵懶地躺在他臂彎裡的郭照,她尚未清醒的模樣令他勾了勾唇,改口對劉和說道:“讓她進來吧。”
甄氏並不知郭照在這,更不知床上躺著兩個未著寸縷的人。她見床前的帷帳靜靜垂著,知道曹丕還未起身,便遠遠地站在外面,隔著好幾米遠,與他說話。
“昨日聽卞夫人說起您病了,妾來看看您。”許久未聽到甄氏的聲音,仍是清清冷冷的,婉轉動人的聲線比以往柔和了些,令曹丕勾了勾嘴角——他這病真隱瞞的極好,若非昨日他被曹操叫去訓了一通,恐怕卞夫人也無從知道。
“你有心了,”曹丕低沉的嗓音緩緩響起,不喜不怒:“日後隨我一起喚’母親’便可,這房中不宜久留,你先回去吧。”
郭照聽著他的聲音,貼著他微微震動的胸膛慢慢睜開眼睛,恢復了清明。方才朦朦朧朧間,她未聽清曹丕說了什麼、又與誰在說話。結果她甫一轉醒,就聽到甄氏柔柔輕笑:“妾早就不是怕死的人了,何況您還救過妾的命。”
曹丕沉默了一會兒,並未注意到郭照醒來,他轉過頭對簾外說道:“看來母親很中意你,不如日後你常去她那裡坐坐。”
他與甄氏說的完全是兩件事情,而甄氏聽出他話中的“送客”之意,便沒有久留,又與他聊了幾句卞夫人的事情,接著走了。
門被輕輕關上,曹丕側過頭,赫然發現郭照目光澄澈,一動不動地躺在原位,直勾勾地看著他。他的喉結動了動,正欲低頭親吻之,她卻不解風情地開了口:“你救過她的命?”
她剛醒時的聲音軟軟飄飄的,聽得曹丕心中好像有根羽毛掃來掃去。
“沒有這麼誇張。”他低聲否認道,沒有一點邀功的意思:“只不過破了鄴城那日,處置了幾個欲圖不軌計程車卒罷了。”
“那也是一出英雄救美呢。”郭照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翻了個身,躺回自己的枕頭上去,背對著他不說,還扯走了大半棉被。
她盯著床帳看了許久,身後的人才有了動靜。
“卿卿,我還病著,你忍心讓我受凍?”曹丕從後面擁住她,像抱著個暖爐似的,然而他身上又是無比熾熱,貼在她耳邊噴出的氣息,也似蒸汽一樣,令人悶得透不過氣。
他身上雖未著一物,屋裡的暖爐倒點得很足,郭照一點也不擔心他,仍舊躺在那不為所動。
聽甄氏話裡“不怕死”的意思,想來若不是她提前佔了先機,甄氏便要自告奮勇,親自照顧他了。
這些日子裡,曹丕只要有一點不適,她都萬分緊張,悉心照顧。久而久之,養得曹二公子愈發嬌氣起來,這會兒她既不給他被子蓋,又不讓他親近,還對他的委屈無動於衷,弄得曹丕心裡極不是滋味。
他沉默了許久,又貼到她耳邊問道:“你就這麼在意她?”
“她”指的自然是甄氏。
郭照無聲的預設,換來他一陣低沉的笑聲。他擁著她笑夠了,也不纏她了,起身穿著衣服,又喚人將早飯端進來,自己慢條斯理地享用。
被冷落的人一下掉了個兒,郭照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木著臉下床,掃了一眼吃飽飯、開始喝藥的曹丕,而他像是沒接收到她的目光,專心致志地看著藥碗,喝得正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