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來的木板,搭在橋墩邊的沙土上,自己背靠著橋,藏得安穩。
久別多日,郭奕臉上沒了嬰兒肥,顯露出微尖的下巴,一雙星眸流明光熠熠,他見了她,眼睛還眨了幾下。
“你躲在這做什麼?”郭照仍彎著腰,歪頭看著緊張兮兮的郭奕。他急忙示意她直起身來,壓低聲音道:“快別讓人發現我在這。”
郭照只得直起身來,提起裙襬,坐在了橋墩旁,佯裝賞景。
“你這麼怕寒的身子,還是不要靠在水邊的好。”她張口勸了一句,把郭奕勸出了無奈之色。
他連連搖頭:“不行,我若是回去,一定會被阿父拉著去見荀尚書家的小女……”
郭照聞言,忍俊不禁。先前她在找尋夏侯兄弟的時候,曾瞥見郭嘉的身影,彼時郭奕還老老實實地跟著他,活像跟著家長參加同學聚會的小朋友。她曾聽陳群說起,郭嘉是個不怎麼合群的怪物,還道他今日怎麼會來湊這個熱鬧,原來是為了給郭奕說親。
“勸二公子收了甄氏的主意,是我出的。”郭奕玩笑的口吻一下子褪去,語氣平淡,字字坦然。話鋒扭轉得突然,他出乎意料的坦白令郭照一愣,始料未及。
她下意識看向橋底,郭奕背靠橋墩仰望著橋洞上的青苔,眉目溫和。他悠悠說道:“所以,即使你責怪我,我也不會生氣的。”
“……你這麼坦蕩,反倒教我無從責怪。”她捏了捏微溼的手心,出了一口氣,道:“不過,總算有個人能告訴我,這件事其中的緣由?”
“緣由啊,”郭奕側過頭來,笑道:“你總不會以為,我跟在他身邊,是別無所求吧。”
郭照輕搖搖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如今曹公的野心和士氣愈加雄壯,北方已無人能敵。平定北方,甚至是平定整個天下,都只是早晚的事。偌大的基業須得有人來繼承,曹公把二公子帶在身邊,讓他去處理鄴城的事務,已是有意培養嗣子了。然而,他卻不是唯一的人選,過些時日,曹公會選幾位當朝的有學之士、及身負名望者,分別負責幾位公子的學業。”郭奕緩緩道完背景,頓了頓又道:“想必你也聽說了。”
“嗯。”
郭奕嘆道:“所以,我自會助他從中勝出。”
“當時你遠在江東,對北方的事知之甚少。況且有丁夫人在,有些事情不會傳到你們那裡去。”郭奕篤定道:“你若是知道當時的情形,就會了解我這麼做的意圖。”
橋洞下流水無聲,只有幾隻小雀撲騰著翅膀在這裡經停,發出一點聲響。郭照看了它們許久,才打破這片寂靜:“我已經猜到了。前些時候,名士孔融寫信給曹公,打著甄氏的名義借題發揮,說曹公貪圖甄氏的美色,才前去攻打袁紹的舊都。想必當時的風言風語,就是諸如此類了。”
那日曹操在丁夫人處,被孔融氣得發了頭風病。也是自那日起,郭照重新審度了這件事。
“所以,你勸他此舉,是為了替曹公和卞夫人’分憂’罷。曹彰已有妻室,曹植尚幼,群臣不敢受。能接這個燙手山芋的,除了他,不做第二人選。”她說著說著,有些心灰意冷。
郭奕仍是站在曹丕那邊的,他的話語中已然有了責怪之意:“若你能讓子桓多少知道一點你的訊息,他興許還能再撐一段時日。若非臨到絕望時,他也不會心性大變、聽了我的話。”
“我怎麼可能不往北方傳遞信件!?”郭照疾聲駁道,她站起身,低聲說:“至於它們何故不見,我自會查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