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容不見了。
然而這正合曹卉的意。
一行四人生生地被二斤果脯兵分兩路,曹昂與任昭容也並非真的想看百戲,乾脆就在市坊間隨意轉了轉。另一邊曹卉興致勃勃地拉著東張西望的曹丕到處走,看百戲時曹丕也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板著臉坐在那裡,看見曹卉笑了,他才笑笑。
卻不知曹昂與任昭容就在隔一條街的地方。眼看就要到晌午,街邊吃麵的人也多了起來。兩人逛了半天也累了,曹昂偏頭問道:“昭容可吃過湯餅?”
湯就是湯,餅就是餅,湯餅又是何物?
任昭容搖搖頭,表示不知。
曹昂自在一笑,熟門熟路地帶著她走到一處樹蔭下的攤子,正好不覺得熱。
他與店家要了兩份湯餅,還有些蔥花醃菜,看似簡陋的路邊小攤,竟也令人殷殷期待午餐的內容。
“曹公子今日怎麼沒帶弟弟來?”店家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湯上來,熟稔地招待著曹昂,又不著痕跡地瞄了任昭容一眼,不知如何稱呼。
曹昂起身接過碗,笑著說道:“弟弟不來,妹妹也是一樣的。”
店家這才打著哈哈退下了。
曹昂與任昭容才不顧他是不是想多了,注意力皆被面前的湯餅吸引了去。
原來湯餅不是餅,只是粗粗的面罷了。
任昭容撒了些蔥花,低頭喝了一口湯,味道清淡卻不寡淡,應是熗了鍋的。
“其實,我和阿丕隔兩日就來這一次,他最喜歡這家的湯餅。”曹昂也撒了蔥花,拿著在碗裡一攪,張嘴就是一口。
原來曹丕喜歡吃,怪不得店家剛才還問起他。
曹昂平日和曹丕來時,兄弟兩個都是風捲雲殘般吃完走人,這回當著任昭容的面,曹昂也放緩了吃麵的速度,時不時地停下來講一句:“你莫看阿丕隨父親,長得瘦弱,可他的飯量比我這個做兄長的還大!”
“他晌午吃完這碗湯餅,回去還能再吃一張胡餅!”
“還有上次西涼送來的乳酪也是的,父親分給我們兄弟一壺,我喝不慣那味道,誰知阿丕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那一壺喝完了……”
任昭容眼前驀地浮現出少年挺直的脊樑和尚未寬厚的肩膀,他的背影並不健碩,卻也不會讓人感到他很瘦弱,他目不斜視地向前走著,風雨無阻。
“人不可貌相嘛。”任昭容笑了笑。
“嗯?人不可貌相?昭容你又說了個好詞,姑且借我一用,回去羞一羞阿丕。”曹昂哈哈大笑,又調侃曹丕吃得多。
那少年還會害羞麼?任昭容低頭喝了一口湯,記起初見曹丕時,他微紅的耳朵。
熱騰騰的蒸汽燻到她面上,他們雖然坐在樹蔭下,可正午的天氣還是有些熱。湯餅的熱氣整得任昭容兩頰微紅,擦了胭脂似的,一張芙蓉面瑩白剔透,兩朵紅暈比抹了胭脂還自然。
曹昂忽覺對面有什麼亮點持續吸引著他看過去,抬眼一看,卻是她的一雙明眸,隔在薄霧背後。
他心中一滯,別過眼四下一望。他已將湯餅吃得差不多了,趕來吃午飯的人越聚越多,其中有不少都在似有若無地往他們這裡瞟。
任昭容還不覺有他,她看曹昂吃得差不多了,自己也放下著。抬頭間見他眼中有些許不快,不知是為了什麼。
“走吧。”見她吃好了,他立馬站起來,順便擋住了旁人往這裡看過來的視線。
離開攤館時,任昭容跟著曹昂的步伐走得很快,兩人不多時就回了司空府。
彼時曹丕和曹卉還在外面逗留,放任昭容獨自回去歇息後,曹昂一個人風風火火地去了丁夫人那點卯,誰知丁夫人坐在正廳中,抬眼瞥了他一眼,開門見山道:“昂兒,坐下。母親再與你議一議你的婚事。”
曹昂一怔。
“怎麼又說起婚事了,”他無奈地坐下,小聲說道:“不是說好等二十以後由我自己做主嗎?”
丁夫人兩手相疊放於膝前端坐著,聽了他的抱怨,細眉一挑,不僅不見怒意,還面帶喜色。她道:“方才杜氏來了,與我說她歸府時看見你同昭容在一處,還一起去吃了湯餅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