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叫聲、驚呼聲不斷,楚離神色冷凝,且戰且退,曲苑中到處都是喊殺聲。
神策營到了。
楚離不清楚殺了多少人,只記得握著楚逸臣的手滿是汗水,劍光從一開始的耀眼,到最後已勉力強撐。
劍氣雖強,消耗也是驚人。
他連續運氣七日,早已到了極限。
重樓霜降,整個曲苑霜飛雪舞,劍光卻越來越弱。
冰冷的利刃附上面板,而後,鮮血迸開。
他是人,終究也有極限。
慘叫聲,金鐵聲,驚呼聲,求饒聲……他充耳不聞,只是麻木地出劍。對著楚逸臣去的殺氣被他一一攔下。
他疲累之極,眼中戰意熾烈。
他不知道楚逸臣的援軍來了沒有,眼前只有襲來的刀劍。他彷彿已經精疲力竭就要倒下,但揮出的劍卻能再次絞殺一名敵人。這種奇怪的迴圈在楚離眼中持續了很長時間,在外人看來,卻是那白衣少年血染衣袍,劍光每一閃,便是一條人命。
這些行伍招式大開大合,稍有不慎便是亂刃分屍。
手中劍重如千斤,已沒有多少氣力。平平遞出一劍,楚離似乎看到了劍被擊飛的景象,依舊沿著冥冥中的感覺向前刺出,這一劍很慢,卻似乎又在眨眼間刺破空間。剎那間引導著一股力量將左右四柄刀劍紛紛絞碎。
那熟悉的,使用千百回的。
劍氣……
彷彿開啟了一個枷鎖,身中一股令人恐懼的撕裂感彷彿憑空生出,劍招盡處,楚離不顧身體劇痛,再次出劍。
重樓霜降——
他彷彿捅了一個馬蜂窩。劍氣倏地暴漲數丈,周圍的空氣徹底被寒意扭曲。徹骨的驚悸從在場每個人心底升起。
彷彿他們放出了一頭上古兇獸,而沒有人知道這一劍帶著何種恐怖的力量。
楚離甚至覺得這一刻如同在風眼之中控制著席捲天地的龍捲風,那恐怖的力量讓他渾身汗毛乍起。劍氣過處並非無痕,而是凝結了剔透如冰的紋路。
繼而,恐怖的寒氣迸射開來!
雪色幾乎一瞬間鋪遍視野,楚離面色蒼白,自劍氣生髮之後再不曾感受過的連真氣、血液、靈魂抽離殆盡的感覺,渾噩的意識只堅持了一瞬,便覺天地、人聲、影像,全部淹沒在一片黑暗中。
數日後,更大的暗流淌在暗處。
時移世易,剛上任不到半年的昭明皇因酒色過度而被太醫診斷出絕育之症,被大臣聯合罷黜,扶持了其八歲的弟弟登基,改國號為楚,朝堂由皇后垂簾聽政,諸事已畢,又是一派歌舞昇平。
先皇所寵愛的文珏公主不知所蹤,無人關心。
前神策營統領宋哲威御前失儀,被罷官任免,回鄉途中下落不明。
平江知府述職回京,被問出數條大罪,誅九族,秋後處斬。
一派鐵血整頓,終於讓窺伺的宵小偃旗息鼓。小家族為其威勢所鎮,大家族卻更為膽寒,連天顏也可朝夕改換,楚家的底蘊也太過可怕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九章?風波
枝椏上的落葉終於落盡。金色梧桐葉鋪滿了庭院。風起,落葉飄飛,被一雙玉白的手夾住。
放下手中書卷,一身似白非白的霧色箭袖長衫,早早地披了狐裘毛絨披風,長髮散著攏在背後,烏若鴉羽。
他的面色微微蒼白。方才執著書卷的手卻十分穩健。
楚離揉揉額頭,自半月前那場生死混戰,醒來之後已過了三日。丹田隱隱作痛,全身經脈頗多損傷,稍作運氣便有痙攣之感。也不知楚逸臣哪裡找來的庸醫,竟給他診出有損元氣的說法,生生讓這半個月被養在別莊,出門就得捂著,忌這忌那,竟連練劍也被禁了。
楚離心中無奈,卻也不曾認真。經脈受創,靜養段時日也無妨。
真正讓他在意的,是那日昏迷前所揮出的一劍。
當時神智已近渾渾噩噩,仍清晰記得有無數雜念匯入腦海,險些就此迷失。幸好他多年修習純粹心念之法,那個時候,出劍的心念好似一盞明燈,指引著到達終點,因而揮出那驚天動地的一劍。
真的是驚天動地。
事後楚逸臣對他說過,那一刻,他自己感到一股深沉的寒意,好似冰川粉碎釋放亙古的氣息一般,眼睜睜看著半個楚府被那一道幾可明晰的劍氣平了。所過之處樓宇冰封,霜雪漫天,其中的生靈,自被轟然絞碎,散作冰渣。
可以說,當時所有人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