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慶幸的。朱昔替我做了也許應該由我去做的事情。我當時也有過恐懼,想到如果他半途而廢,那麼我應該怎麼做?繼續替他做下去?還是應該就這麼算了?
我不知道,也用不著知道。反正事情已經是這樣了。
“我們曾經都是好朋友。”司空琴的聲音慢慢地傳出來,尾音中夾帶著一絲抽泣,“無論是什麼時候我們都不應該傷害她的,我們這樣發過誓。”
“可事情已經發生了。”
“你怎麼還能這麼平靜?你們剛才去挖……你們怎麼還能這麼平靜?現在這個人開始尋找我們,為你們曾經做過的事情來進行報復,你們只是聚集起來商量怎麼對付她,你們難道從沒感到負疚和恐懼嗎?我覺得我越來越不瞭解你們!”
“什麼你們你們的!阿琴,別把自己打扮得太高尚了。你有什麼資格擔當道德評判者?”歐陽操失去了耐性,轉過頭來盯著門板。“別忘了她的復仇物件也包括你。”
“起碼我沒有幹那件事!”
“你敢保證你不會?在她開始傷害你,想把你置於死地的時候,你還能這麼維護她,決不傷害她?”歐陽操握住圓形的門鎖,慢慢試圖朝一邊扭動。“別說你能,我不相信。阿琴,我太瞭解你了,你做不到。”
你說對了,算你說對了。我確實做不到。我不可能把她的生命放得比我的生命更重要,可這也不表示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殺死她!
為什麼你們現在還是這麼一臉坦然?為什麼你們沒有痛哭?為什麼現在你們談起太叔緋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是這麼神色如常!
我不想看到你們此時的面孔,我覺得你們可怕,我覺得你們難以理解。我簡直不敢相信你們就是我當年最好的朋友。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為什麼變成這樣的?
真寧願一切都沒發生過。
門後的司空琴掩面哭泣,久久不止。
我們都有了各自不同生活,有了各自珍惜的東西,我們的苦難不再絲絲相連。這才是根本的原因。
門外的歐陽操聽到了司空琴的哭泣,他的手放開了門鎖。
我們不再像當年一樣,陷在痛苦之中無法自拔,因此我們也就不再需要依靠什麼,不再需要彼此瞭解的朋友來撫慰心靈的創傷。甚至可以說,在此時此刻,我們之間的透徹瞭解已經成了一種負擔。我們不想再讓對方看到我們笑臉之後隱藏著的表情,我們不想讓對方看到我們內心仍然殘留著當年的傷口。
我們互相厭棄了。這是童年友誼的必然歸宿嗎?
也許我們不應該強求什麼。人本來就會改變,這是誰都扭轉不了的。我們也不例外。
第十九章 那時的你我
那雙冰冷的手慢慢從他眼睛上挪開,他看到了眼前的情景。
一個狹小而且骯髒的房間。對面的牆壁原本是白色的,在幾次漏雨之後,牆上留下一大片一大片難看的黃色汙漬,也沒有人想到要去重新刷一刷。一張殘破的木桌靠窗放著,桌面黑乎乎的,還有點發粘。四條腿不一樣長,因此不得不用一個鐵塊墊著。這鐵塊從哪兒弄來的,到現在朱昔也不知道。
桌子上擺著一個白色茶盤。五六個白色茶杯倒扣在上面。杯子沒洗乾淨,杯口和與茶盤接觸的地方一圈圈茶漬清晰可見。空酒瓶就在桌子下面,亂七八糟地堆成一堆,稍一不小心就會踢到一個。空氣裡殘留著一股刺鼻的酒氣和嘔吐物散發出來的酸味。
這是朱昔的家。在這裡生活的人早已失去對生活的熱愛,只不過是勉勉強強地活著而已。
朱昔看到了自己,就在那張搖搖晃晃的椅子上,轉身對這邊微笑。他的臉頰有些紅腫。朱昔記得那是怎麼搞的,父親臨走前給了他一拳。
又是她的回憶?
朱昔在這熟悉的環境中四面環顧。他沒有跑,也沒有做任何抵抗。他知道自己是逃不了的。太叔緋想讓他看到這一切,他沒有拒絕的餘地。這是他們之間的回憶,他必須記得,他沒有遺忘的權利。
“你爸爸出門了?”太叔緋的聲音問。
朱昔沒有挪步,可是他周圍的一切卻在移動。視野一點點轉變,移動到桌子對面,然後視角突然變矮了。
是太叔緋坐下了。沒錯,當時她的確是坐在我對面,兩手放在桌子上。烏黑的桌面,可她的手指卻那麼白。
“嗯,沒有三四個小時他回不來。”過去的自己在說話,他的聲音聽上去並不像朱昔的,反而像是另外一個人。
“呵呵,瞧我運氣多好,路過你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