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姚景易面上十分平靜,彷彿死的那個不是共有一雙兒女的枕邊人一樣。
姚景易原本性子就陰沉,這幾年的頹廢讓他整個人像蒙上了一層陰霾一樣,他冷笑著對姚景語道:“你信嗎?”
姚景語愕然,信什麼?
信王氏是為了他殉情而死?
對於這件事,她半信半疑,但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來解釋。
“二哥這麼說,是否知道些什麼內情?”姚景語微微縮起瞳孔,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一樣。
姚景易卻忽然收了勢,道:“沒什麼,你想多了。”
他不親近王氏,固然是並沒有真心愛過她,最重要的是在兩個女兒三歲的時候他曾發現過她並不是普通的官家小姐。
那個時候沒有說出來,一則是為了女兒再來也自信自己可以看得住她,只是卻再不會拿她當自己的妻子。
既然王氏都用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了,這件事他也不會再和姚景語說。
畢竟,父母的事不該連累到女兒身上。
“你這次來,是為了讓我回去?”
姚景語眉峰高挑,覺得他問這個問題有些可笑:“不然你以為呢?”
姚景易笑了一聲,像是譏誚又像是在自嘲,隨即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孟古青在外頭的廚房忙得熱火朝天的樣子,嘴角有一抹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笑容。
他緩緩道:“姚家那個英勇無匹的二郎已經死在戰場上了,現在在你面前的,不過就是具皮囊相同的廢物而已,你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姚景語輕哼了一聲:“那茹兒和菀兒你也打算不管了是不是?她們已經沒了母親,你還要讓她們連父親都沒有是不是?”
姚景易背對著她的身軀微微顫了一下。
姚景語繼續趁熱打鐵道:“你和郡主應當還沒有在一起吧?讓我來想想,郡主為了你屈尊降貴窩在這種小地方,可你卻一再地冷臉相對,是為了什麼呢?其實不是不愛,只是你自卑你害怕,你覺得現在的自己配不上她是吧?難道你就準備一直這樣下去,讓郡主一生蹉跎嗎?”
“閉嘴!”姚景易豁然轉過身,完好的左手將案几上擺放的茶碗一股腦兒地掃到了地上,碎裂的瓷器聲將屋子裡沉悶的空氣盡數打破。
他紅了眼睛,有些狂躁地大步走到她面前,彷彿要將長久以來積壓在胸口的鬱氣全都發洩出來,他怒目衝她吼道:“你懂什麼?你憑什麼說這些話?”
繼而抬手一指門外,起伏著胸口道:“姚景語,帶著你的人馬上給我滾,以後再也不要來這裡!”
果然,這脾氣,還和當年陰沉暴躁的姚景易一模一樣。
姚景語不怒反笑,她眯了眯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手重重的一個巴掌往他臉上扇了上去:“這一巴掌,是替爹打的。”
姚景易的臉被打偏到了一邊,還沒反應過來,姚景語反手又是一個巴掌:“這一巴掌,是替茹兒和菀兒打的。”
第三個巴掌,她用盡了全力,直接將他瘦弱的身子摜到了地上:“最後這一巴掌,是替姚家軍那些傷亡的將士打的。”
頓了下,她眼中通紅,居高臨下地冷聲指控:“像你這種孬種,怎麼配為人子、為人父、為人將領?”
姚景易也不知是被打得太狠了,還是無臉面對她,一直伏在地上連她離開都沒再起來。
彼時,姚景語剛開啟門,就見孟古青端著一碗青菜迅速縮回了往裡頭打探的身子。
菜已經不冒熱氣,顯然孟古青在外頭已經站了許久了。
見她要離開,孟古青挑了挑眉:“不留下來吃頓飯?”
“你為何不阻止我打他?”姚景語答非所問道,總覺得這姑娘思維和旁人不一樣,換做了別人,只怕早就衝進來和她拼命了。
孟古青笑眯眯道:“打得好,我也覺得那傢伙就是欠打!”
說著,還兀自低聲嘀咕了句:“敢情平時我都是對他太好了,要是我也時不時幾個耳光就甩上去,保管他也不敢酗酒了。”
當然,心裡想想歸想想,真要打,孟古青還是捨不得的。
姚景語覺得這姑娘和她有種相逢恨晚的感覺,剛剛被姚二氣得不輕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正好這時候葡萄醒了,姚景語將人接了過來,葡萄抱著她的脖子好奇朝屋子裡頭望了一眼:“二舅舅呢?”
姚景語笑著對女兒道:“二舅舅還沒醒,咱們先回客棧,明天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