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姜姒成親已經有十二年了,兩人如今有兩兒一女,最小的丫頭還沒滿週歲。
平心而論,姜姒是個很合格的妻子,但唯一一點就是——
太合格了。
宋瑀記得她第一次有身孕的時候,滿臉平靜地將自己的陪嫁丫鬟推到了他面前,說是送給他做通房。
那時候宋瑀方才知道,她是真的不喜歡自己,只是因為合適。
但凡有一點點愛,都不會將自己的丈夫往別的女人那裡推。
彼時,宋瑀沒有接受,他自己就是庶子也看過當年太子府中那些側妃妾室的淚與苦,他不願自己也成為這種悲劇的締造者。
“姒兒——”宋瑀緩緩開口。
姜姒面上僵了僵,似乎是有些不大習慣宋瑀這樣說話的語氣,繼而有些不大自然地扯起嘴角:“爺怎麼這麼喚妾身?”
印象中,這是宋瑀第一次這麼喊她。
宋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突然就自然而然地喊出口了。
這十幾年的相處中,說是沒有感情其實也不大可能。有時候,宋瑀細細思量起來彷彿就能明白當初周雯為什麼會愛上蘇光佑了,年少時候的愛情固然美好,但日久生情的相濡以沫才更加刻骨銘心更加真實。
只是,他和姜姒之間彷彿隔了一層薄透卻又無法拂開的細紗,總是差了那麼一點。
宋瑀抿了抿唇,忽然上前執起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道:“明天一早我就要和女皇陛下一起出發了,這次叛亂很兇險,但是我和你保證我會平安歸來的。”
其實沒那麼兇險,但宋瑀就是莫名地想讓眼前這個女人多一些焦急擔憂的情緒。
果不其然,姜姒面色一白,隔了許久之後再次認真打量起了共枕了十幾年的丈夫。
當年,她主動提出婚嫁,除了個人處境使然,更重要的是,宋瑀是她看中的夫君。
她是喜歡他的,因為喜歡,所以介意,介意他的心不是完完全全屬於她的。
既然他們之間不會有平等的愛情,那她就只能收起自己情竇初開時那些旖旎的心思,做一個合格的妻子,人人稱讚的明親王妃。
昔日姚景語還在朝的時候,便對她說過——
她看事情,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晰,都理智。
或許,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是最適合宋瑀的,因為當時就連姚景語都認為周雯很可能會在宋瑀心裡住一輩子。
姜姒當年在姜家的時候,能在徐氏手下能安然無虞地長大,固然是因為姜首輔和姜老夫人多多少少對她多了些照看,不可少的還因為她自己便是個聰明人,或者說算是個有心機的人。
即便當年沒有宋瑀娶她,她也能給自己謀求一份最合適的親事。
她做過最壞的打算,便是成親之後和自己的丈夫相敬如賓,將來膝下有了嫡子,再掌控好內院大權,事公婆以孝,那麼丈夫是否對她一心一意便不是那麼重要了。
但因為對方是宋瑀,起初她是抱了希望的,正是因為有希望,所以失望的時候才久久不能釋懷。
這些,宋瑀都不知道。
彼時,姜姒沉默了半晌,方才迎著他的視線開口道:“嗯,我會好好照顧孩子們的,你也好好照顧自己,他們都惦記著自己父王。”
只有孩子們惦記麼?
宋瑀有些失望地垂了眸子,片刻,卻是倉促抬起:“那你呢?”
姜姒嗓中一窒,她看著宋瑀——
男人如今已然不惑之年,但風采依舊。
他清澈而又略顯灼熱的眼神中似乎又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期盼,一種久違的、放下已久的心緒在姜姒心裡漸漸蔓延了開來。
她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視線,笑著道:“我自然也是希望你能平安歸來的。”
宋瑀笑了,忽然將她一把摟到懷裡,下巴貼在她的肩窩裡:“我會盡快回來的。”
畢竟,我們還要一起看孩子長大,等著子孫滿堂白髮蒼蒼。
宋瑀在心裡補充道。
姜姒先是一愣,隨即慢慢地抬手搭在了他的後背上,感受著他噴灑在她頸間的灼熱呼吸。
這一晚,他們並沒有將所有的事情攤開來說清楚。
但似乎,心有靈犀般,一切又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姜姒很清楚,只要這次宋瑀能平安回來——
或許,以後的人生裡,他就是她一個人的宋瑀。而她,也是他永遠的姒兒。
“你一定要平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