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為什麼這麼恨我,為什麼這麼恨我爸爸?” “你是鬼了,你不要再沉浸在過去的傷心事裡了。”我說,“你本來就不應該再關心這些事情。你應該早早去投胎,何必呢?”
“他們要吃老鼠肉。”楊梅在臥室裡大聲說,“那裡的老鼠很狡猾,孔堅他們捉不住,只能用人肉去引誘。他們做了老鼠夾子,然後把米八月的肉放在上面。老鼠出來的時候,聞到肉香就會上當。你爸爸被他們喂老鼠了!” 米臻一下子從馬桶上站起來,我想攔她,可一伸手卻摸了個空。她穿過我的身體,向臥室飄去。 楊梅大聲地咳嗽起來,米臻瘋了似的在掐她的脖子。沒錯,手法和米八月一模一樣。 “住手吧,都停下來!”我大聲說,“你們兩個還算是姐妹嗎?”
無所謂死不死(1)
米臻住手了,楊梅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面色已經轉為死黑。她死了嗎?我撲上去,搖著她,看到膿血從她的臉上溢位來,她臉上的包已經腫成一片,那張曾經俏美的臉,現在已經不成樣子。 淚水從我的眼中流下來。是的,我曾經恨過楊梅,可更多的時間裡還是愛她的。我想起我們剛認識的那些日子,我們整天在床上盤桓,或者去逛商店,商量著什麼時候出去旅行,一起去看新房子……那時我不知道這背後有陰謀,我只沉浸在對愛情的憧憬、描畫之中,在同事面前洋洋自得。可現在一切竟然變得這麼混亂,我多麼想回到從前,再也不讓她生氣,再也不和她吵架! 可惜已經晚了,任憑我怎麼呼喚和搖晃,楊梅都沒有反應。
米臻已經不在眼前,可我知道她並沒有離去,也許她正躲在哪個角落,為真相大白繼續傷心,或者為復仇而感到痛快淋漓。我喃喃地說:“你就下得去狠手?你折磨一個和你一樣的年輕女孩,你讓愛她的人傷心欲絕,你覺得這樣很快樂是嗎?你想想你自己受到傷害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沉默。外面的風停了,一點聲音都沒有。冰雹化成汁液,夜晚變得澄淨,而我已經一無所有。 “她是你的姐妹。你已經死了,可還是殺死了你的姐妹。你們骨肉相殘。而我,卻一直想幫助你,我沒想到這樣反而會害了我自己。”我拿起那張米臻常看的報紙,用火柴把它點燃。我想和楊梅一樣,激怒米臻,讓她把我也殺死。她不殺我,孔堅也會殺我,反正我已經死路一條,無所顧忌了。 報紙燃燒著,扭曲著,因為用膠紙粘過,所以散發出難聞的氣味,冒著滾滾濃煙。奇怪的是,米臻並沒有任何反應,她並沒有撲上來,也許,她被我說得有些內疚吧。 我解開楊梅身上的繩索,打來熱水,為她擦洗身體。
我用毛巾輕輕地清理她臉上的汙漬。她的臉皮很薄,很脆弱,我儘量小心,可還是碰破了。 我看到裡面是雪白的顏色。我又試著把缺口擴大一點,一陣欣喜突然掠過心頭:那裡面不是鮮紅的血肉,而是嶄新的面板。 我的動作快了起來,一點一點地揭開腐爛、骯髒的舊皮,不停地用毛巾揩著流出的血水,慢慢地,一張俊美的臉重新出現在我的面前。這就是楊梅,是我剛認識時候的楊梅,是沒有被歲月、恐懼折磨過的楊梅。她安詳地躺在那裡,長長的睫毛,高巧的鼻子,紅色的嘴唇。 我仔細地把這張臉擦洗乾淨,然後伏下身,吻著她的嘴唇。那嘴唇有些調皮地翹起來,居然還是溫熱的。 她沒死,她的嘴唇還在迎合我,我激動得差點沒暈過去。我的楊梅又回來了,她活著,還在呼吸! 我衝進廚房,點火燒開水。然後又從廚房躥進廁所,跪在米臻經常坐的馬桶上,一個勁兒地感激:“我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你放過了楊梅,你給了她一條生路。你等著吧,我一定會報答你,要什麼我都給,來生到你開的公司上班,你想怎麼摧殘就怎麼摧殘,給多少錢我都幹,就是不給錢我也幹。” 我語無倫次地在心裡唸叨了半天,廚房的水開了。我又躥回廚房,倒了開水,端到楊梅身邊。我用胳膊架起她的脖子,用嘴吹著水,慢慢地喂她喝。 水流進了楊梅的喉嚨,她悠悠地出了口氣。 我的心一下子就放進了肚子裡。她緩過來了,她還活著,這就好。活著就一切都有指望。
天亮了,是個晴天,從窗子望出去,一點雲彩都沒有。我的精神好了起來,因為楊梅轉危為安,也因為我知道了事情的全過程。既然孔堅和藍晉開命案在身,不敢露面,我還有什麼好怕的。心虛的不應該是我。米臻也從我的房間消失了,我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再出現,我想,她心裡的怨氣恐怕已經漸漸散去,如果有仇恨,也不會再發洩到我和楊梅的身上,她的敵人應該是孔堅和藍晉開。這兩個男人,一個出賣了她,一個害死了她,從任何角度來講,他們都不會再有好下場了。而我呢?我已經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