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快要把他的生命託付給一小片鐵和鉛的時候那種關切的神情仔細地檢查他的武器。這隻手槍,是基督山特地定製的用它在房間裡練習打靶用的。輕輕一推,彈丸便會飛出槍膛,而隔壁房間裡誰也不會猜到伯爵正在如打靶家聽說的那樣練過。“當他正把一支槍拿在手裡,瞄準那隻作為靶子用的小鐵盆的時候,書房的門開了,巴浦斯汀走了進來。還沒等他說話,伯爵就看見門口——門沒有關——有一個頭罩面紗的女人站在巴浦斯汀的後面。那女人看見伯爵手裡握著槍,桌上放著劍,便衝了進來。巴浦斯汀望著他的主人,伯爵示意他一下,他便退出房間,隨手把門關上。”您是誰,夫人?“伯爵對那個蒙面的女人說。
來客向四周環視了一下,確定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時,便緊合雙手,彎下身體,象是跪下來似的,用一種絕望的口氣說:“愛德蒙,請你不要殺死我的兒子!”
伯爵退了一步,輕輕地喊了一聲,手槍從他的手裡掉了下來。“您剛才說的是什麼,馬爾塞夫夫人?”他說。
“你的名字!”她喊道,把她的面紗撩到到腦後面,——
“你的名字,或許只有我一個人還沒有忘記這個名字。愛德蒙,現在來見你的不是馬爾塞夫夫人,而是美塞苔絲。”
“美塞苔絲還活著,伯爵,而且她還記得你,因為她剛見你就認出了你,甚至在還沒有你的時候,她就從你的聲音——從你說話的聲音——認出了你,愛德蒙,從那個時候起,她就步步緊跟著你,注視著你,而她不用問就知道是誰給了馬爾塞夫先生現在所受的打擊。”
“夫人,你的意思是指弗爾南多吧,”基督山以苦澀譏諷口氣回答,“既然我們在回憶當年的名字,我們就把它們全都回憶起來吧。”
當基督山說到弗爾南多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臉上露出十分憎恨的表情,這使美塞苔絲覺得有一股恐怖的寒流流進她全身骨骼。“你瞧,愛德蒙,我並沒有弄錯,我有理由說,”饒了我的兒子吧。‘“
“誰告訴您,夫人,說我恨您的兒子?”
“誰都沒有告訴我,但一個母親是有一種雙重直覺的。我已經猜出了,今天晚上,我跟蹤他到劇院裡,看到了一切。”
“假如您看到了一切,夫人,您就會知道弗爾南多的兒子當眾羞辱了我。”基督山用十分平靜的口氣說。
“噢,發發慈悲吧!”
“您看到,要不是我的朋友摩萊攔住了他,他可能已經把他的手套摔到我的臉上來了。”
“聽我說,我的兒子也已猜出你是誰,他把他父親的不幸全怪罪到你身上來了。”
“夫人,你弄錯了,那不是一種不幸。而是一種懲罰,不是我在懲罰馬爾塞夫先生,而是上帝在懲罰他。”
“而為什麼你要代表上帝呢?”美塞苔絲喊道,“當上帝已經忘記這一切,你為什麼還記著呢?亞尼納和它的總督與你有什麼關係呢,愛德蒙?弗爾南多·蒙臺哥出賣阿里·鐵貝林,這些讓你有什麼損失嗎?”
“不錯,夫人,”基督山答道,“這一切都是那法國軍官和凡瑟麗姬的女兒之間的事情。這一切和我毫無關係,您說不錯。如果我曾經發誓要為我自己復仇的話,則我的復仇物件絕不是那個法國軍官,也不是馬爾塞夫伯爵,而是迦太蘭人美塞苔絲的丈夫漁人弗爾南多。”
“啊,伯爵,”伯爵夫人喊道,“惡運讓我犯下的這樁過錯是該得到這可怕的報復的!因我是有罪的人,愛德蒙,假如你必須向人報告的話,就應該向我報復,因為我不夠堅強,不能忍受寂寞和孤獨。”
“但是,”基督山嘆了口氣說“為什麼我會離開您?您為什麼會孤獨呢?”
“因為你被捕了,愛德蒙,因為你成了一個囚徒。”
“為什麼我會被捕?為什麼我會變成一個囚徒呢?”
“我不知道。”美塞苔絲說。
“您確實不知道,夫人,至少,我希望您不知道。但我現在可以告訴您。我之所以被捕和變成一個囚徒,是因為在我要和您結婚的前一天,在裡瑟夫酒家的涼棚下面,一個名叫騰格拉爾的人寫了這封信,而那個打漁的弗爾南多親手把它投入了郵筒。”
基督山走到一張寫字檯前面,開啟抽屜,從抽屜裡取出一張紙來,紙張已失去原來的色澤,墨水也已變成鐵鏽色;他把這張檔案拿給美塞苔絲。這就是騰格拉爾寫給檢察官的那封信,是基督山裝扮成湯姆生·弗倫奇銀行的代理人,付給波維裡先生二十萬法郎,那一天從愛德蒙·唐太斯的檔案裡抽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