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
“那好吧!”那個人說,“進來吧,我們走。”
安德烈坐進單人馬車,車子便急速地走過聖·但尼街,順著聖·馬丁街越過城柵,進入了那無窮盡的曠野。他們一直不曾追上那位幻想中的朋友,可是安德烈常常向路上的行人和尚未關門的小客棧,打聽是否有一輛由栗色馬所拖的綠色輕便馬車經過;因為到倍斯灣去的路上有許多輕便馬車,而十分之九的輕便馬車又是綠色的,所以他隨時都可以打聽到訊息。每一個人都剛看見那樣的一輛馬車駛過去;就在前面五百步,二百步,一百步;最後他們終於追上它了,但不是他的那位朋友的。有一次,單人馬車越過一輛由兩匹馬拉著正在疾馳的四輪馬車。“啊!”卡瓦爾康蒂心裡對他自己說,“要是我有了那輛四輪馬車,那兩匹善奔跑的快馬,尤其是,那輛馬車上的人所帶的護照,那就太好啦!”於是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那輛雙人馬車裡載著騰格拉爾小姐和亞密萊小姐。
“快!快!”安德烈說,“我們不久一定能趕上他了。”於是那匹自離開城門以來不曾減緩速度的可憐的馬,就繼續拚命地往前奔跑,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羅浮。
“當然羅,”安德烈說,“我是追不上我的朋友了,但這樣會把你的馬累死的,所以我們還是停下來吧。這是三十法郎,我到紅馬旅館去住夜,明天再搭便車前去。晚安,朋友。”
於是安德烈把六枚五法郎的銀幣放到那個人的手裡,輕快地跳到路上。那車伕歡天喜地拿了那筆錢,往回走去。安德烈假裝向紅馬旅館走去;但他只在旅館門外站了一會兒,等到車輪的聲音漸漸走遠了,馬車的影子漸漸消失的時候,他便立刻上路,急匆匆的步行了六里路程。他休息了一會兒;這就是他說過要去的塞凡爾鎮附近了。安德烈這次的休息並不是因為疲倦,而是要仔細想一想,採取一個計劃做一個規定。
他不能利用馬車,乘馬車或租馬必須要有護照。他也不能留在瓦茲區,這是法國藏身最困難和防衛最嚴密的省份之一,象安德烈這樣的一位犯罪專家,知道要在這一帶隱匿起來是非常困難的。他在一座土牆旁邊坐下來,把他的臉埋在雙手裡深深地思考了一會。十分鐘以後,他抬起頭來;他已經做出了決定了。他從地下抓起一把碎土,抹在他當時從候見室裡取下來穿在晚禮服外的那件外套上,走進塞凡爾鎮,用力拍打鎮上那間唯一的小客棧的門。“我的朋友,”安德烈說,“我從蒙芳丹來,到森里斯去,我那匹可悲的馬折斷了腿,摔了我一跤。我必須在今夜到達貢比涅,不然就會使我家裡人非常擔心。你能租一匹馬給我嗎?”
一個客棧老闆總是有一匹馬出租的,但是馬的好壞就不敢說了。塞凡爾鎮的那位老闆趕快把那管馬廄的小夥計來,吩咐給他把那匹“追風馬”加鞍子;然後他喊醒他那七歲的兒子,吩咐他與這位先生合騎那匹馬,到了目的地把馬騎回來。
安德烈給那個客棧老闆十法郎,當他從口袋裡掏錢的時候,他丟下了一張名片。那張名片是他在巴黎咖啡館認識的一位朋友的,所以安德烈離開以後,客棧老闆拾起名片一看,便認為他把他的馬租給了家住聖·多米尼克街二十五號的馬倫伯爵,因為名片上印著這個名字和地址。追風馬並不是一匹跑得很快的馬,但它卻走得很均勻而不停歇;三個半鐘頭以後,安德烈走完了到貢比涅的二十七哩路,四點鐘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公共驛車的終點。貢比涅有一家很豪華的旅館,凡是曾經到過那兒的人大概都記得很清楚。安德烈從巴黎騎馬出遊的時候常常在那兒停留,當然記得鍾瓶旅館。他一轉身,在路燈的光線,看見了那家旅館的招牌,便掏出他身邊所有的零錢,打發走了那個孩子,然後開始去敲門。他想得很仔細:現在還有三四個鐘頭的時間,最好是能有一次甜蜜的睡眠和一頓豐盛的晚餐來消除自己的疲勞。一個侍者出來開門。
“我的朋友,”安德烈說,“我在聖·波耳斯用了晚餐,希望搭一輛午夜經過的便車,結果象一個傻瓜似地迷了路,在森林裡走了四個鐘頭。給我弄一間面朝院子的精緻的小房間,給我送一隻凍雞和一瓶波爾多酒來。”
侍者毫不疑心,安德烈說話的神情從容自若,他的嘴裡含著一支雪茄,雙手插在套袋裡,衣服高雅,下巴光滑,皮靴雪亮,他看來只是一個在外面呆得非常晚的人而已。當侍者為他收拾房間的時候,旅館老闆娘起來了,安德烈拿出他最可愛的微笑,問他是否能住在第三號房間,因為他上次來貢比涅也是住在那個房間裡。不巧的是,第三號房間已有一個青年男客和他的妹妹住上了。安德烈很失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