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身上,向謝家聲道了一聲“再會!老謝!”便懷著興奮喜悅、但又摻著歉然不安的心情,走向開赴前線的隊伍的集合地去。
一七
抗拒著猖狂的西北風的襲擊,迎著轟隆轟隆的炮聲,踏著高低不平的冰滑的山道,精神抖擻的隊伍,向著敵人所在的地方滾滾奔流。一浪趕著一浪,起起伏伏。
所有的人都十分明白,他們是在進行雙重意義的競賽:和兄弟友鄰部隊競賽,看誰先和敵人交鋒接火;和敵人競賽,看誰能夠在早一分鐘得到先機之利。時間的寶貴,只有戰鬥者才會有最真切的感覺。戰士們的腳步走得多麼輕快有力啊!迫切的戰鬥要求,使他們忘卻了疲勞,使他們把行軍看作就是戰鬥的本身。
“怎麼?聽不到炮聲?給他們跑掉了?”手裡扶著一根小樹幹走路的張華峰疑問道。
“你的耳朵有問題!”金立忠說。
張華峰把掛下來的帽耳拉起,注意地聽了聽,說:“唔!隱隱的,怎麼越走炮聲越遠了?”
“不要焦心這個吧!焦心的,是你腳上的虎頭崮!”秦守本在他們後面遞上話來。
一提到虎頭崮,戰士們便興奮起來,好象提到他們的故鄉和家一樣。
“虎頭崮早就看不到了!”
“還想看到嗎?光禿禿的一個大和尚帽子!”
“不要愁!有你爬的!”
“你們看!那不就是一個嗎?”
許多人的眼睛在四下尋覓著山崮。
“哪裡有?說鬼話!”
“你眼光不好,怪我?”
雖然風在呼呼咆哮,有的人戴著口罩,有的人拉下帽耳,講不清話音,聽不清說的什麼,但卻一路地說著笑著。戰士們都有這個經驗:走在路上談談笑笑,既是“縮地法”,又可以征服疲勞和飢餓。
經過連日帶夜地輕裝戰備行軍,在夜晚十點鐘光景,隊伍到達一個丘陵地帶,停止下來。
村莊上漆黑漆黑,沒有一個人家有一星燈火,每一個人家的門卻是敞開著的。門前的地上,睡著四腿捆綁著的豬、羊,籠子裡擠滿著雞、鴨。車子上捆綁著許多雜七雜八的東西。牛和驢子在槽上嚼著枯草,背上馱上了裝滿糧食、山芋等等的筐簍。被子、棉花胎、衣服,捆成了大包裹,放在炕上,連鍋也離開了灶腔,用繩子捆紮起來,拴在扁擔梢上。人們在屋子裡悶悶默默地坐著,幼兒象戰士的揹包一樣,背紮在大人的背後。他們沒有一點聲音,眼睛在黑暗中互相驚惶地望著,準備隨時逃難到別處去。看來,一聲說“走”,只須三、五分鐘的短促時間,除去房屋、土地以外,他們可以把所有的財產全部帶走。
隊伍驀然地進了村子,使居民們大吃一驚。這完全是出乎他們意外的,他們恐懼、驚慌,可是已經來不及逃走、藏躲。大人們一慌亂,孩子也就哇哇地哭了起來。
秦守本他們走到屋子門口,用手電筒一照,人們慌張地擠藏到門後和屋角上去。
“老鄉!這是幹什麼呀?”
“是我們!不是反動派!”
“把燈點起來吧!”
人們這才有些明白,原來不是災難的降臨。
“是八路嗎?”一位老大爺問道。
“是八路的弟弟新四!”①①人們簡稱“八路軍”為“八路”,“新四軍”為“新四”。
秦守本大聲地說。
“要點燈嗎?離這裡不遠啦!”老大爺擔心地說。
“有多遠啦?”
“二、三十里,大炮夠得著哩。”
“大炮有眼睛,也看不到這樣遠!”
“下晚有一炮就打到莊子後面,一條牛給打死了。”
老大爺終於從筐簍裡摸出了油燈,點亮起來。
居民們暫時地解除了恐懼,但同時又感覺到戰爭的更加逼近。戰士們看到居民準備逃難的驚惶現象,也就覺得自己已經到達了戰地,置身在戰鬥裡面。
就在這個時候,恰恰有幾顆炮彈飛落到附近,轟然爆響起來。老大爺連忙去吹滅燈火,戰士們阻止了他。
“不要怕!這是瞎眼炮!”
“要跟他們打嗎?”老大爺問道。
“來了,不打幹什麼呀!”王茂生說。
老大爺聽不懂王茂生的海門話,疑問著。安兆豐拍拍手裡的槍,學著山東話大聲地說:“咱們來,就是跟他們乾的!不要跑!”
外邊傳來嘈雜的和哭泣的聲音,戰士們跑了出去。
一群從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