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莊稼人,有什麼辦法呢?前一段時間正是插小秧的時候,忙啊,哪能脫得開身!這不,我得把這傻孩子接到我家裡去啊!”那老頭說著一口帶有濃重的南方口音的變腔變調的普通話。
“老大爺是哪裡人?”沈默問。
“韭菜坪。小山村,窮啊!”老頭說。
“韭菜坪在什麼地方?”沈默掏出香菸,遞了一支給老頭兒。
老頭兒卻不敢接,擺著手說:“那怎麼好意思呢?”
“別客氣!來一支吧!”沈默說。
老頭兒的手欲伸未伸,混濁的眼睛卻死死盯住沈默手裡的香菸。
“拿著!”沈默將香菸遞得離老頭兒更近一些。
老頭兒這才接過香菸,有點受寵若驚的模樣。沈默幫他點菸時,老頭兒的拿煙的手居然有點顫抖。老頭兒貪婪地吸了一口煙,讚歎不已:“好煙啊,真是好煙!你看我是老糊塗了,以為是在我們家鄉呢!韭菜坪韭菜坪的。在六盤水,韭菜坪是我們村。”
沈默心想,老頭兒家住六盤水?也是貴州人?會有這麼巧的事?這老頭到底是什麼人?他帶著柳墩兒上六盤水想要幹什麼?沈默不動聲色,繼續像嘮家常似的說:“老人家,你這表姐嫁得可夠遠的。當時怎麼嫁到聊城的?”
“不是我表姐嫁得遠,是我媽嫁得遠。我外公家就在聊城。外公外婆一共就生了兩個女兒,一個是我表姐的媽,一個就是我媽。表姐的媽,就是我姨媽,嫁在當地。我媽嫁給了一名軍官。隨著軍官去了貴州。後來,軍官的隊伍在六盤水吃了敗仗,隊伍被紅軍打散了,軍官死了。我媽一個人流落到韭菜坪。再後來,就嫁給了我爹。那年月,活個人難啊!”老頭兒說著說著,眼角就有些潮潤,好像是怕沈默看到,連忙用袖口去擦拭,並掩飾地說,“眼裡飛進一隻小蟲兒。”
“你表姐就沒給自己這個傻兒子留下什麼產業?”沈默假痴不癲。
“要說我表姐家,解放前還真是個大戶。表姐夫的祖上,聽說還中過進士。表姐夫的爸爸,是齊魯大學畢業,可惜死得早。他這一死,家道就不行了,表姐夫他媽帶著孩子,只能坐吃山空。到解放前,已經窮得不像樣子了,家產能賣的都賣了,就剩下六間門面房,政府給定了城市貧民的成分。聊城解放是1947年,表姐夫才一歲多一點。這不,直到表姐死,也還是那六間老屋。只是那地方卻變得金貴,說是能賣十多萬呢!我可不敢做主。得等我兒子回家後,讓他來聊城看著賣了,他在深圳打工,到年底才能回家。如果真能賣上十幾萬,不光是能養活傻子一輩子,我們都能跟著傻子沾光呢!”說到這兒,老頭兒露出一點笑容。
沈默感覺應該問到的都問了,便若無其事地說和老頭告辭。回到座位上,他把和老頭兒的對話小聲地講給夏曉薇。
夏曉薇捂著嘴偷笑。
“你笑什麼?”
“你還記得你怎麼對那兩個下棋的老頭兒說過的話嗎?”夏曉薇神秘兮兮地問。
“怎麼了?”沈默茫然。
“如果按輩分論起來,這個老頭兒就是你舅舅!”夏曉薇實在忍俊不禁,兩隻胳膊交叉放在座位前的小几上,把頭埋在雙臂間,咯咯地笑起來。
“死丫頭!敢拿我開涮!別忘了,我還說過你是我妹妹,他也是你舅舅!”
“沈默哥哥,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大夏大學在哪兒?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大夏大學是民國時期一所著名的私立大學。創立於1924年7月,是從廈門大學脫離出來的部分教師和學生在上海發起建立的,首任校長是馬君武先生。1937年‘八·一三’事變之後,大夏大學與復旦大學商定雙方成立聯合大學。以復旦為主體的聯大第一部遷往廬山,以大夏大學為主體的聯大第二部遷往貴陽。復旦大夏聯合大學在廬山開學不到兩個月,南京失守,危及九江。於是聯大第一部準備再度西遷,準備與在貴陽的第二部會合,繼續辦學。聯大第一部到達重慶時,被四川各界盛情挽留,以劉湘為主席的省政府並撥款10萬銀圓給復旦建新校。在這種情況下,聯大第一部留在了重慶。1938年3月,復旦、大夏兩校領導人在貴州桐梓會晤,決定取消聯大,各自在川黔兩省設校。1944年因日軍進攻大西南,大夏大學再次遷往赤水。抗戰勝利後遷回上海。1950年,國家進行院系調整時併入華東師範大學。”沈默停了一下說,“我的祖籍原本是江蘇南京,曾祖父在上海大夏大學教書,1937年隨大夏大學西遷到貴陽。1938年,曾祖父秘密失蹤。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