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的四個月,不是年少時未經歷過世事滄桑的單純快樂,是痛徹心肺、歷盡心劫愁苦後的豁達明朗。
佛家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傳說中歷盡八苦之後心若能放開,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靜和快樂。可是傳說中沒有講,若平靜快樂之後,八苦又至會如何?是不是人世成魔、永墮於心劫?
白小川送了我回感業寺,姐姐和新蘭卻被他帶回了長安。
西北軍的統領見了江夏王自然是認得出的,南英也被白小川給請走了,白小川只對南英說:"皇上有話帶給江夏王,皇上說,到了萬不得已他若是得不到的,寧可毀去也不能讓他人得到。"
於是我第一次看到南英的眼中也透出了絕望。我們都曾認為終究能改變命運,我們都曾一度不顧天下蒼生妄想改變。
我始終想賭那一局——歷史終究只是歷史,由人而寫,誰說事實就一定是史書上寫的那般?
武媚娘歷史上只是才人,我不曾是李世民的寵妃?武媚娘歷史上果斷剛強喜弄權術,我卻猶豫心軟對那些絲毫沒有興趣。武媚娘歷史上和高宗情投意合,而我對李治只有抗拒和遠離。總想著事情也許會不一樣,隱約總是抱了一絲希望的,可如今,我又一次無可奈何地感到了命運的強大。
我逼問白小川:"皇上如何得知我已離開感業寺、身在邊塞的?"
白小川立刻回道:"是王皇后。"
“王皇后?她如何會得知?”
白小川猶疑了一下:“娘娘,您大概還不知道,早在皇后還是晉王妃的時候,便和娘娘的姐姐楚王世子妃交好……”
我腦中轟隆巨響,疾言厲色道:“你胡說!白小川!你想挑撥什麼?”許是我聲色太過嚴厲,饒是白小川看過遍顯貴之人,仍是被我激得跪下來,他忙道:“奴才只是猜測,奴才也不知道實情。”
我心裡疲憊之極,道:“好了,此事不得再提了!”我揮揮手讓他退出禪房,白小川卻跪著沒有動,似乎仍有話講。
我抬眼看他,白小川道:“娘娘,小川心向皇上是小川對主人的本分和盡忠,可是除卻皇上,小川只認得娘娘一個主子。如今娘娘不牽扯進來也牽扯進來了,為何不好好的估測一下形勢,以求保得在意的人一個周全?”
我抬抬手示意他繼續說,白小川眼中欽佩之色已顯,他怕是驚訝我遭此變故卻可在如此短的時間裡鎮定下來聽他說話。
他接著道:“如今皇上已經知道了江夏王的心思和動作,還有東萊郡王做的手腳,不追究的可能性幾乎沒有,還有娘娘的大哥在朝為官——身在高位,一招不慎便滿盤落索,娘娘還有家人和想要護住的人,為什麼就只想著遠走?
陛下執念已深,對娘娘定然無法放過,連對只有眼睛和娘娘七分像的蕭淑妃都寵愛非常,這半年來尤其快要不能自拔,對蕭淑妃所有事都予取予求,惹得王皇后忌恨不滿,可是陛下看著蕭淑妃的眼神,分明就是透了過去的看著旁人的。蕭淑妃家族勢大、出身名門,與同是出身高貴的王皇后完全可以一爭高下,王皇后便更是忌憚非常。王皇后得知了皇上不過是透過蕭淑妃惦念著另外的女子,而這個女子家族式微又曾是先皇嬪妃,更重要的時候您心裡沒有皇上,完全無法也不會與她爭長短,她自然是要善加利用把您拉回皇上身邊,這樣才能打擊蕭淑妃,爭回皇上的寵愛。“
我心裡幾分悲愴,原來不過是被人當作棋子,才有了這一番境遇。可是姐姐在其中究竟做了多少,推動了多少?我都不敢想,一想來就手腳冰冷。姐姐對南英若是愛意已消便不是那樣的神情了,對得不到的所愛之人,又有幾人能做到如阿泰一般?姐姐病得也巧,剛好夠白小川帶了人來圍堵,可是我不能也不願相信姐姐如今真的不在意我了。
姐姐確認了我對南英的心意之後,會不會……恨我?如果真的是她把南英暴露在王皇后和李治眼前,她真的恨南英到要治他於死地?
我看著白小川,他看著我的眼裡竟然有悲憫,為什麼?為什麼同情我?我可憐麼?
我撥出一口氣輕嘆,寒冬中呵氣緩緩升空,更襯得寂寥無邊,說:“那你說要怎麼做才能保得住我必須要守護的人?”
白小川望著我溫聲道:“愛。愛皇上,娘娘若能愛皇上,那皇上便什麼都不會在乎。如果不能愛,那也讓不要讓皇上絕望,找替身這種傻事只有皇上這樣的情種會做出來,玉石俱焚這樣慘烈的事也只有皇上會做。”
我怔怔看著白小川,不言不語。愛,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