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夢白呆了一呆,他雖覺此話問得奇怪而突然,但卻又不禁脫口答了出來:“家母早在十九年前,便已仙去……你若來憑弔先父,我十分感激,否則……”
黑袍女子直如根本沒有聽到他後面的憤怒之言,輕輕截口道:“原來你爹爹沒有續絃。”
語聲突頓,再不言語。
展夢白滿心驚疑,亦不知道這幽靈般奇異的女子倒底是友是敵?忍不住脫口問道:“你究竟是誰?來此何意?”
黑袍女子忽然抬起頭來,道:“你爹爹死了,你可想為他復仇?”
她問話總是這樣奇怪而突然,展夢白不禁又自一呆,脫口道:“自然!”話聲方了,黑袍女子突地冷笑一聲,抬手一掌,向他拍來。
這一掌掌勢輕柔而緩慢,襯著她飛舞的衣袖,更顯得難以描摹的美,展夢白劍眉一軒,厲聲道:“你若……”
那知他“你”字方出口,這絕美的手掌已到了他面上的“迎香”大穴,他一驚之下,擰腰迎掌,一招“怒擊雷霆”,連消帶打,以攻為守,“呼”地一拳擊出,但自己攻勢這般的凌厲一拳,不知怎地,竟擊在空處,而對方輕柔而緩慢的一掌,卻始終不離自己要穴。
他又是一驚,回拳縮肘,引肩退步,掌上再攻三招,腳下連退五步,但招招亦都落空,連變五種身法,自己要穴仍在對方掌影之下。
他似乎已聞到有一陣陣死亡的氣息,自這一隻蒼白而枯瘦的手掌中透出,他牙關一咬,雙拳齊出,猛擊對方左右雙脅。
這一招他不求自保,但求傷敵,正是與敵同歸於盡的招勢。
那知黑袍女子冷笑一聲,手掌輕揮,他雙拳尚未全出,便已翻身跌倒,只聽黑袍女子冷冷笑道:“這樣的武功,也想復仇麼?”長袖一拂,退後七尺,斜斜倚在石碑上,彷佛怕被風吹走一般。
展夢白雙臂一振,摔脫了那兩個正要扶他起來的老家人,挺腰立起,暗調真氣,大喝一聲,又自撲上。
但方才大意之下,被人佔了先機,此刻再次撲上,著著俱是搶攻,他家傳武功,走的本是剛猛一路,此刻但聞拳風虎虎,不但似乎已將那黑袍女子籠罩在拳勢之下,更震得近處的木葉,都蕭蕭飛舞。
黑袍女子雙掌下垂,長長的衣袖,幾乎垂到地面,這漫天飛舞的拳影,卻連她的袖角都沾不到一片。
四十招一週,展夢白已暗暗心驚,只聽黑袍女子又是一聲冷笑,長袖一捲,兜起展夢白的左膝,展夢白再次仰天跌倒。
抬目望去,黑袍女子仍在冷冷望著他,冷冷道:“老子的武功本差,想不到兒子更加糟糕……”
展夢白翻身一躍,凌空撲下,他左掌握拳,右掌斜擊,雙足連環踢出,竟然一連攻出四招,此番他上下空門俱都大露,但求能擊上對方一拳一腳,自己的生死,他早已沒有放在心上。
黑袍女子目光一閃,似有讚賞之意,但身形動處,卻又一拳將展夢白揮在地上,那知展夢自生性剛烈,一跌又起,大喝道:“不是你將我殺了,我便要殺了你。”喝聲之中,更是不顧命的撲了上去。
他越跌越重,勇氣卻越跌越大,當真是千險艱阻,百折不回。
黑袍女子身形遊移,冷笑道:“我若要殺你,你此刻還有命麼?”
展夢白拳勢一緩,突又奮起攻出三拳,大聲道:“你既然殺了我爹爹,我不能復仇,你便將我也一併殺死好了。”
黑袍女子冷冷道:“誰說我殺了你爹爹?”
展夢白呆了一呆,身形突頓,黑袍女子道:“這樣的武功,這樣的脾氣,要想復仇,豈非做夢?”
這冰冷的言語彷佛鞭子似的抽在展夢白心上,他呆呆地愕了半響,忽然奔到他爹爹墳頭,放聲大哭起來。
他似乎要將自己心中的悲憤積鬱,在這一哭中全部宣。
也不知哭了多久,只覺一隻手掌,在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肩頭,只聽那黑袍女子輕嘆道:
“男子漢大丈夫,哭些什麼?”
他牙關一咬,忍住哭聲,反手抹去了面上淚痕,黑袍女子柔聲道:“這樣才對,展家的男兒,既然不知畏懼,那麼世上還有什麼做不成的事呢?你爹爹的仇人又不是真的惡魔。”
展夢白緩緩站了起來,只覺心中亂成一片,這女子忽而對自己的爹爹那般怨恨,忽而又要為自己的爹爹復仇,有時對自己那般屈辱折磨,有時又對自己如此溫柔,這究竟為了什麼?
夜露沾溼了新墳,淚水沾溼了她的面頰,黑袍女子望著他的面頰,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