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簷邊的琉璃瓦在月色下閃著青綠色的幽光。
一入侯門深似海,穆王府富可敵國,佔地頗廣,一宮之內,氣候不齊。只見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加上守衛嚴密,一絲不苟,鐵手雖久居禁宮,在這兒轉了幾個圈後,也犯了愁。
鐵手在月下靜立不動,無聲的嘆了一口氣,瞟一眼月光,再低頭看著腳下那方院子。空氣中的溼氣有點讓人喘不過氣來。之前被驟雨打彎的芭蕉微微搖盪,葉子七零八落的散佈著,明日還怎樣陰滿中庭?
洩氣的在屋頂上匍匐下身體,鐵手心裡有些沮喪,已近五更天,若再耽擱時辰,怕是今天要白來了。
要不,乾脆就這樣回去?
那我心裡的那些問題怎麼辦?若我不當面問他,誰也不能把答案強加到我心中!
若他不答你又如何?。
那,能見上他一面也好。
鐵手輕摸摸腰間那鼓囊囊的一小包,苦笑著:只要能見上他一面也好。
四周寂靜,鴉雀無聲。
不過,許是老天聽到了鐵手心裡的話。靜諡中,有細不可聞的某種聲音飄散而來,初聞似起於青萍之末的微風,幾不可聞,而鐵手卻聽得心頭一震,忙屏氣凝神,仔細再聽,又似絲絮嫋嫋,飄飄忽忽的偶爾幾聲笛音飄進他的耳朵。
鐵手一笑,跟著笛聲飛身尋去——轉閣過戶,越走笛聲越是清晰,他愈走愈快,一轉彎,眼前忽然出現一個種滿桃花的小園。滿園的粉色桃花,在水銀般流瀉下來的月光下,粉嫩凌寒透薄妝。花瓣上尚殘留點點雨珠,襯著白玉般的芯,胭脂似的瓣,嬌嫩得彷彿吹口氣就能變成水似的。
有個人坐在梅樹下,輪椅上,笛橫唇邊,秀雅修長的手指在笛孔間閃動著。夜風輕晃,白衣被微微拂起,衣影綽、花影亂,質傲清霜色,絕世自成芳,似裹著隱隱淡淡的一股幽香,冷冷的在目、在耳、在衣,在月光中素淨而清秀。
道是無情,卻似多情。
彷彿有所感應,笛聲驟停,他慢慢的放下笛子,遙遙地向鐵手望過來。
如願尋到他,鐵手心裡卻突然一疼,走過去,在與無情的最後幾步間略停了停,見無情雙手不動,才走近他身前,含笑招呼:“師兄。”
他的聲音寬厚與平和,也帶點靦腆和歉疚。
無情白皙的指尖輕撫笛膜,半晌,才淡淡的說,“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師兄——”鐵手瞅著他的鬢角髮絲烏黑,本能反應道,然後繼續本能剎住,硬生生加了一個字,“弟。”他看無情仍低頭,暗舒一口氣,又道,“師兄知道嗎?三師弟說是要南下查案,已經離開了三同。”
無情微微點頭,笛子拿起來輕拍拍,拍出笛管中的水氣,才不耐的說,“他離去前與我說過。”
“四師弟呢?”鐵手有點奇怪。
“他回去世叔那兒了。”無情說道。“我聽說穆王壽辰,世叔帶來禁軍,可有得忙。”
鐵手怔怔,原來冷血已經回去軍營了。看來,自己倒與他岔開了。想到冷血在世叔那裡,鐵手心裡倒高興起來,說道,“世叔有舒大人他們幫手,倒也沒什麼忙。現在冷血又回去了,人多起來了……”
他話還沒說完,無情已經抬起頭來,月光下,無情的臉色很白,但眼神卻似刀鋒一般冰冷銳利。
“所以,你還不馬上回去幫世叔主持大局?”無情冷冷說道。
鐵手本來是想說,世叔那邊已經那麼多幫手,他可以留在無情這兒,被無情眼這一瞟,話這一堵,心裡的話頓時塞在了喉嚨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來。
無情又低了頭,道,“還不走?”
他簡直就是明著在趕他走!
鐵手皺了眉,這次竟然連一句多餘的說話都沒,他剛站了這片刻,無情已經明著暗著趕了他數次。低頭看著無情的手指一直在擺弄那支笛子,鐵手清晰的嘆了一口氣。
他蹲下來,鐵掌緊緊連著那支笛子一起,把無情的雙手合在他掌中。
“我已經很久沒聽過你吹笛子了。”鐵手不去看無情的臉,自顧自說道,“你自己說不喜歡,笛子太簡單,沒什麼意思。在京城時,你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輕輕吹奏,若有人安心想聽,你就又停了。你自己不知道,我卻曉得,你的笛音越好聽,你的心裡裝的事情也就越多。因為你若心中有事,就沒了心思去控制你的笛音了。”鐵手笑笑,說,“其實,你不喜歡吹笛子,是不喜歡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