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篤大師住在西延鎮外的草屋裡,想必那些劫掠了鎮上的馬匪們應該對一個身無分文的老和尚沒有半點興趣,卻不知道這位清修精持的大師怎麼跑到這裡,要知道商隊現在所處的位置距離西延鎮足足有一百多里。
“南無阿彌陀佛,施主好久不見。”
一見到李小白,致篤也同樣認出了他,居摩湖畔捧鯉放生,亦算是善行,南無阿彌陀佛!
“大師也是好久不見!”
李小白從大車的貨堆上跳了下來,拱手回禮。
他不信佛,所以不像他人一樣虔誠的合什。
不過以對方的清修方式,確實配得上大師這樣的尊稱,世人說他修得是野狐禪,恐怕是以訛傳訛。
“你們認識?”這回輪到春管事感到驚訝了。
一個編排詆譭佛家的公子哥,一個精修苦行的僧人,兩者相識,莫不是什麼仇家吧!
聯想翩翩的春管事又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李小白笑著解釋道:“在下是西延鎮人士,致篤大師就住在鎮外,我們倆也算是有一面之緣。”
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有一面之緣,誰知道呢?反正他也就是這麼一說。
“小郎與我佛有緣,阿彌陀佛!”
面容清癯枯瘦的致篤大師微笑著回應。
“呵呵,還真是有緣!”
春管事這才將一顆心徹底放了下來。
這時突然有不長眼的傢伙遠遠問道:“大師,你是否聽說過一個叫作法海的和尚?”
這貨絕對是聽李小白的《白蛇傳》,聽得走火入魔,依舊念念不忘白娘子和法海,竟想從致篤大師那些求證一番。
不僅僅是這個夯貨,商隊裡不少蠢蠢欲動之輩盡皆眼睛一亮,似乎是同樣的心思。
“嗯!胡說什麼?滾!”
春管事卻保持著清醒,十分清楚俗講變文與現實的分別,哪像那些蠢貨,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指不定哪天說妖怪是人變的,他們多半也會相信。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可惜商隊裡大部分都是這等渾渾噩噩的庸人。
“法海?”
致篤大師也被這個突然襲擊給打了個措手不及,先是楞了楞,隨後搖搖頭說道:“貧僧不曾聽說過法海這個名字。”
李小白笑了起來,這位大師要是認識法海,那才叫活見鬼。
春管事理所當然地說道:“就是說嘛!俗講就是俗講,怎麼可能是真的。”
他才不是那些庸人,所以才能夠做這支商隊的管事。
完全是一頭霧水的致篤大師疑惑的望向李小白,後者尷尬的笑笑,卻什麼也沒有解釋,這位大德高僧依舊茫然無解。
長袖善舞,精於交際的春管事時刻謹記著自家商號的優良傳統,很快說服了致篤大師與他們同行。
一輛裝貨較少的大車稍稍清理了一下,春管事、李小白和致篤大師三人一同乘坐了上去,略有閒餘的空間甚至還擺上了一張小几,一尊紅泥小爐煮著不斷冒出魚眼泡般的茶水,在空氣中瀰漫的茶香使枯燥無聊的旅程平空多了幾分雅趣。
小几上擺著四隻粗劣的黑陶小盞,卻在紅亮清澈的茶湯襯托下,意外的生出些許返璞歸真之意。
三個人,三隻茶盞,至於第四隻茶盞,不消說,它屬於死賴在外面,不肯返回錢袋裡的青蛇。
這個來自於崑崙妖域,嚮往人族世界的妖女非得要跟著附庸風雅,它怡然自得的盤在李小白的懷中,吞吐鮮紅色蛇信,時不時將腦袋伸進茶盞,裝模作樣的舔|舐口味。
他喵的,這年頭的妖怪也真會玩,李小白頗有一種被玩壞了的即視感。
致篤大師慢慢的撥拉著手中佛珠,嘴唇無聲張合,默頌經文時刻修持自身,對面前的青蛇妖視若無睹,不喜不悲,不驚不訝,完全不像他人一樣恐懼驚詫,這使得商隊管事春博對這位有道之士越發敬重。
行至日落時分,商隊幾乎是踩著點正好抵達一座小鎮,並且熟門熟路的找到一家客棧。
庚字商隊長年累月往返於大武朝和風玄國,為兩國互通有無,一路上自然有不少相熟的落腳點,以義善祥的名望和實力,基本上是這些客棧飯莊茶水鋪子的最大恩主,每次到來都得會到最熱情的招呼。
車伕們安置好牲口,隨行夥計卸下最貴重的貨物放入專門的房間保管,護衛們自行安排好值夜與守衛工作,負責與客棧打交道的春管事三言兩語便安排好了所有人的食宿與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