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篇好賦,何不續之?”
餘清勉強開口,只神色已大不如前,言語上也稍顯平淡:“這樂聲陡然一落,像是源頭摔落下來的瀑布中途碰見峭壁上羅列的群松,聲勢陡然一消,從此以後愈來愈低,愈低愈細,那樂聲就漸漸聽不見了。臣突聞此仙籟天音,只覺盡善盡美如痴如夢,忽而渾然忘我擊案叫絕,曲中似有仙人低語,只是臣當時已熏熏然醉矣翩翩然夢矣,因而並不曾留心仙人話語。”
熙成帝皺眉道:“這仙人宣了什麼綸音?”眾大臣面面相覷,皆有些礙難,個個如泥雕木塑一般,只垂手肅立。殿內一陣驚心沉默,唯有越嵐挺身而出,應答如流。這越嵐可是實打實的今上寵臣,年輕俊秀、極富才幹。熙成帝素來十分愛重信任越嵐,不過因其博聞強識、雅謔解頤、敏於應答、才略過人,又工於書畫、精於品評鑑賞,常伴君側,君臣之間可謂是琴瑟和鳴、融洽無間。
越嵐應答道:“仙人玉音未同凡俗,臣只聽聞‘忠孝義慈行方便,不須求我自然真。’臣母卻說有人向她耳邊說道‘惜福先從善事始,立善尤須禮道誠’,臣妻卻說分明是‘求子不須向觀音,只向三清坐下求’,臣家幼女猶說是‘好將護花人,深向遠山眠’,更可笑的是家中煎藥小婢,竟說是‘瞌睡煎糊藥,爆慄打上頭’。千人千言,因人而異,好似所有人聽到的仙人話兒都是不大相同,闔家大為驚異,紛紛議論,倒像是說中人人的心事一般。臣也不解這是什麼理兒。”
熙成帝微微笑道:“果真是仙人玉音,精妙之至,不同凡響,竟是人人都有見解了。倒是顯出仙凡之別來了。”宋芝山聽到此處,又想咳嗽了,他望了眼玻璃窗外的天色道:“陛下也該進午膳了,龍體最為要緊。”熙成帝想著瞪他一眼,但又想起他素來的好處,到底是跟了他三十年的老臣子了,他不過也是忠心為主,雖然有些可厭,但也不好太下他臉子。
只好應道:“傳午膳吧。吳辰光給眾位愛卿設座賜膳吧!只內閣事多又急,須得宋愛卿前去主持才好。”竟是變相將宋芝山請走了。雖這話說得宋芝山十分體面,忙跟著眾人磕頭謝恩,又連連謙遜,倒是叫他哭笑不得。這熙成帝可真是朝綱獨斷、聖心獨運,眼裡揉不下一顆沙子。宋芝山素來也知他的脾性兒,不然也不會有明君賢臣的佳話兒傳出來。他也知這熙成帝現在興頭上,容不得人忤逆勸諫,只得怏怏作罷,令擇他時再說罷。
午膳擺在乾清宮西側殿,這皇家用膳的體統規矩又不同一般,排場豪奢、氣派非凡,僅來往傳菜、上菜的太監們有數十個。人人各就各位、肅然站立、鴉雀無聲。上菜就像鐘錶一般,該走的走,該停的停,一個一個向裡傳,井井有條,偏又一點子聲響也無,叫人歎為觀止。
眾人偏坐在繡墩上,對著滿桌山珍海錯卻是食之無味,戰戰兢兢用了一餐,也不敢多用,時時覷著帝王的舉動,只恐御前失儀,端的是謹慎克己。唯有宋芝山、越嵐等熙成帝的心腹肱骨,不同旁人、舉止自若,這幾人是常常面聖,俱是經過場面的,甚至還有人與熙成帝有幾分私誼,便更安穩自在了。
寂然飯畢,眾人在小太監們的服侍下淨手漱口後,又端上茶了,眾人且吃了一口。宋芝山便起身向熙成帝稟明要去內閣料理公務。熙成帝點點頭允了,宋芝山才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熙成帝端坐在寶座上,望著底下眾位大臣,懶懶道:“眾位愛卿且直言上奏便是。”眾人應了。前頭有餘清、越嵐二人的鋪敘,這時眾人倒不忐忑了,直說就是。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前兩天修文,很多妹子不知情,誤以為是更新,讓你們失望了。所以特意貼了此章,表達一下廢柴作者的歉意。對於這些一章章跟文的妹子,我還是很感動滴。好了,可別再生我的氣了。
25有驚無險皇帝困惑
那位騎在馬上聽到仙樂的官員羅飈,便是在座官員中官職最顯赫的;官拜五軍都督府右督;理應由他開口先說。只見他神色有些郝然道:“微臣得的是兩句打臉的話兒,不過說出來搏君王一笑罷了。”熙成帝起了興致,不免問道:“什麼話兒?竟叫你這羅鐵膽難以啟齒了?”
羅飈訕訕道:“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家之禍。”眾人皆會心一笑,都是知道這羅都督的家事;這羅都督有兩個兒子,倒不是十分紈絝;只是大兒子是個詩酒風流的人物;平日最喜賭博吃酒、遊蕩優伶;又愛上臺串些生、旦的風月戲文。二兒子雖是嫻於弓馬;卻是個爆碳脾氣;常一言不合就與人動手。熙成帝也素有聽聞,不免笑道:“這仙人竟是神機妙算了。天下再沒有事情他不知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