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郎一驚,正要出聲制止,便見連城璧的手並未有沾上毒,心下徹悟,也便避開利劍,轉而對付黑衣人本身。
除了咽喉,人身上還有太多要害。蕭十一郎經歷過大小殺戮無數,自然也是各中高手。幾息之間,也有兩名黑衣人死於手中。
黑衣人俱已消失。面前躺了四具屍體,手中還握著刀。
——很多殺手的這一生,也許連死,都放不下這把刀。
琴聲也已停了。
林中亦不曾有軒轅三缺出現的任何蹤跡。
他這一次撫琴,比上一次的琴聲更為凌厲,時間也更短。
壓力通常都是相對的。他給連城璧與蕭十一郎這般壓力,自己所受的壓制,必然也就更大。
連城璧心跳忽然極快,甚至心下都蔓延出出劫後餘生的慶幸。
此刻蕭十一郎左臂已被血液染溼了,還在不斷往地上滴著血。
他的臉色也開始發白。
連城璧脫下外衣,撕下大塊布料。握著蕭十一郎手臂包紮的手,還有些顫抖。
蕭十一郎朝他笑了笑,輕聲道:“我沒事。”
連城璧斂眸掩下眼中駭人暴虐,溫聲道:“我們快些回去罷。”
回去,查出劫殺之人……而後,一個不留!
蕭十一郎心下微定,頷首。
林中霧氣忽濃。這樣的初春夜間,起霧本是很正常的事。但蕭十一郎一見這霧氣,便卻厲喝到,“屏息!”而後才拉著連城璧的手,往霧氣相反的地方,急速狂奔而去。
樹林很快到頭了。
樹林之外便是長江某條分支。這條支流江面很寬,江水又急、又湍。若要去對面,必然是要坐船。
江上也停泊著一條不大不小的船。月光下,還能看清經年的陳舊。
船由一條粗大的繩子繫著大樹,船錨也還在水中。
需要渡河的地方有船,通常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這一切的正常,都來得如此古怪。
蕭十一郎回頭,霧氣若隱若現,卻是不遠了。
他雖未求證,但也知曉那些霧氣與劍上之毒,必是同一種!
看來今夜,有人費盡心思想要讓他們去死了。
冷風忽然拂面而來,霧氣蔓延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蕭十一郎道:“下水!”
兩人潛入水底不久,便聽得整個江面都發出細微的滋滋聲。
但好在江面寬闊,那一陣霧只飄過一半江面,便已稀薄消失。
連城璧與蕭十一郎潛在水底,等待那一陣有毒的水激流而下,再上岸。
但水中忽然出現兩個黑衣人,哪怕冷水阻滯,亦舉劍斬向連城璧與蕭十一郎。
連城璧有軟劍,對上一人並不絲毫意外。
而既入水中,那些毒必然也已被水沖洗乾淨。蕭十一郎兩指夾住眼前長劍,微一用力,便將之夾斷,又將那剩餘半截送入殺手腹中。
而後他與連城璧才迅速浮出水面。此刻船隻飄在不遠處,大約是繩索被那霧氣腐蝕弄斷,便已順著江水往下漂流。
兩人爬上船,看著江面。
此刻前來刺殺的六名殺手皆已死去。江面上出現一陣血水,而後又很快被水流沖淡。
連城璧這才鬆了口氣,趴在船艄,轉頭去看蕭十一郎。
許是失血過多又浸在冰冷江水中這麼久,蕭十一郎已開始發抖。
連城璧握著他的手,索性將他緊緊抱在懷裡。
這一輩子最叫他心驚膽顫的這一夜,他會記得的。
蕭十一郎依然在發抖,他已越來越冷,意識也已越來越模糊。
連城璧扶著他,往船艙中走去。他似乎問到了古怪的氣味,但一時之間又說不出是什麼味道。
月光清冷,江面波光粼粼。但船艙中一片黑暗,連城璧便摸索著去尋火摺子。
船艙之中果然有一個火摺子,而後他隱約瞧見了油燈,便將之點亮。
但火光燃起之際,連城璧的臉便已僵硬鐵青!
——他終於知道他聞到的是什麼氣味了!
映入眼中的是整整一船艙的火藥!一條火線順著他點亮的油燈,緩緩燃向地上的火藥堆。
連城璧揚劍斬斷火線,然火線內裡竟是一條極細極韌的金絲,一劍之下非但沒有斬斷,更是扯得油燈一晃,連火油都潑了出來。
連城璧來不及驚恐,轉身便抱起蕭十一郎,破窗躍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