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上閂,門內毫無聲息。
“唐公子?”紫雲微覺詫異,唐儷辭對待婢女素來溫文有禮,決計不會聽到聲音沒有回答,而她嗅到了房內皂莢的味道,他難道仍在沐浴?怎有人沐浴了一夜還在沐浴?他在洗什麼?“唐公子?唐公子!你還在屋裡麼?”
屋裡依然毫無反應。
紫雲繞到窗前,猶豫許久,輕輕敲了敲窗,“唐公子?”
屋內依然沒有回應,窗戶卻微微開了條縫,紫雲大著膽子湊上去瞧了一眼。屋內燭火搖晃,她看到了浴盆,看到了衣裳,看到了一頭銀髮尚垂在浴盆外,頓時嚇了一跳,“邵先生、邵先生……”她匆匆奔向邵延屏的書房。
邵延屏正對著一屋子的書嘆氣,神秘的黑衣蒙面人在劍會中出沒、夜行竊聽,就算有唐儷辭在此鎮住,讓其不敢輕舉妄動,那也不是治本之法。那人究竟是誰?是誰想要他邵延屏死?
“邵先生,邵先生,唐公子的門我敲不開,他……他好像不太對勁,人好像還在浴盆裡。”紫雲臉色蒼白,“邵先生您快去看看,我覺得可能出事了。”
“嗯?”邵延屏大步向唐儷辭的廂房奔去,房門上閂,被他一掌震斷,“咯啦”一聲,邵延屏推門而入。
而後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
“唐公子?唐公子?”耳邊有輕微的呼喚聲,十分的小心翼翼,唐儷辭心中微微一震,一點靈思突然被引起,而後如流光閃電,剎那之間,他已想到發生了什麼事。睜開眼睛,只見邵延屏、餘負人和成?袍幾人站在自己床沿,只得微微一笑,“失態了。”
床前幾人都是一臉擔憂,怔怔的看著他,從未見有人自昏迷中醒來能醒得如此清醒,居然睜開眼睛,從容的道了一句“失態”,卻令人不知該說什麼好。頓了一頓,邵延屏才道,“唐公子,昨日沐浴之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你昏倒浴盆之中,我等和大夫都為你把過脈,除了略有心律不整,並未察覺有傷病,你自己可知問題究竟出在哪裡?”唐儷辭脈搏穩定,並無異狀,練武之人體格強壯,心律略有不整十分正常,突如其來的昏厥,實在令人憂心如焚。
心律不整那是因為體內有方周之心,雙心齊跳,自然有時候未必全然合拍,至於為何會昏倒……唐儷辭探身坐了起來,餘負人開口勸他躺下休息,唐儷辭靜坐了一會兒,柔聲道,“昨日大概是有些疲勞,浴盆中水溫太熱,我一時忘形泡得太久,所以才突然昏倒。”三人面面相覷,以唐儷辭如此武功,說會因為水溫太熱泡澡泡到昏厥,實在令人難以置信。唐儷辭只坐了那片刻,轉頭一看天色,微微一笑,“便當我在浴盆裡睡了一夜,不礙事的。”言罷起身下床,站了起來。
睡了一夜和昏了一夜差別甚大,但昨夜他剛剛奔波數十里地,連戰四大高手,真力耗損過巨導致體力衰弱也在情理之中。邵延屏長長吁了口氣,“唐公子快些靜坐調息,你一人之身,身系千千萬萬條人命,還請千萬珍重,早晨真是把大家嚇得不輕。”唐儷辭頷首道謝,“讓各位牽掛,甚是抱歉。”三人又多關切了幾句,一齊離去,帶上房門讓唐儷辭靜養。
唐儷辭眼見三人離去,眉頭蹙起,為何會昏倒在浴盆裡,其實他自己也不明白,隱隱約約卻能感覺到是因為壓力……方周的死、柳眼的下落、池雲的慘狀、面前錯綜複雜的局面、潛伏背後的西方桃、遠去洛陽的阿誰、甚至他那一封書信送去丞相府後京城的狀態……一個一個難題,一個一個困境,層層疊疊,糾纏往復,加上他非勝不可的執念,給了自己巨大的壓力,心智尚足,心理卻已瀕臨極限,何況……方周的死,他至今不能釋懷。
沒有人逼他事事非全贏不可,沒有人逼他事事都必須佔足上風,是他自己逼自己的。
倚門望遠,遠遠的庭院那邊,白霧縹緲之間,有個桃色的影子一閃,似是對他盈盈一笑。他報以一笑,七花雲行客之一桃三色,是他有生以來遇見的最好的對手。
第十八章 兩處閒愁
東山。書眉居。幾隻仙鶴在池塘邊漫步,夏盡秋初,草木仍舊繁茂,卻已隱約帶了秋色。林逋傷勢痊癒,心情平靜,一人在池邊踱步。“岸幘倚微風,柴籬春色中。草長糰粉蝶,林暖墜青蟲。載酒為誰子,移花獨乃翁。於陵偕隱事,清尚未相同。”他隨口占了首詩,這是年初之作,自己並不見得滿意,但既然想吟,他便隨性吟一首。
“哎呀,大詩人在吟詩,我馬上就走,對不住,我只是路過,你慢慢吟,吟不夠或者不夠吟的時候,可以叫我幫你吟,或者叫我幫你作詩也可以。”有人慢吞吞從背後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