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王大夫,這胎記可有法子除掉麼?”
眼見眾人轉頭望著自己,王魁便乾笑了幾聲,道:“其實白璧瑜浪跡天下的那幾年,便曾到九華山找過我,打算請我除去他的胎記。”
眾人訝道:“原來他已經找過你了?那……那你給他治了麼?”
王魁嘆道:“老朽曾經仔細看過他的面頰,知道這胎斑是天然所生,若要勉強去除,不論是刀刮還是藥蝕,怕都會遺下傷疤,反會讓他的外貌更加可怖。我不願出言欺瞞,便老實跟他說了,那時白璧瑜聽了我的話,可真是悲從中來,眼眶都紅了。”
白璧瑜一生受盡世人排擠,全是為了那張怪臉,倘使“鬼醫”也沒了法子,恐怕這輩子都沒救了。眾人嘆了口氣,不禁代他難過。正搖頭間,忽聽老陳啐了一記,罵道:“沒出息!像我生得這般醜怪,嫖妓一回還不是三兩銀,也沒給多收一文錢了,他卻是愁個屁啊?”
眾人轟然大笑,連天絕僧也低下頭去,苦苦忍住笑。王魁陪著乾笑幾聲,道:“人要臉、樹要皮,大家各有打算,那是勉強不來的。總之那白璧瑜聽我說了實情,淚凝於眶,身上殺氣卻漸漸透出,老朽心知不妙,只得趕緊改口,說我這個‘鬼醫’其實專治下半身,沒啥用處,若想把肚臍以上的病治好呢,便得上京去找‘袁神醫’,他才有根治辦法。”
眾人聽得此言,忍不住又是一陣大笑,看這“袁神醫”、“王鬼醫”俱是醫道名流,誰知卻是整日亂踢皮球、彼此相互陷害,真不知伊于胡底了。
崔軒亮忙道:“後來呢?袁神醫怎麼說?”王魁笑道:“想我這‘鬼醫’都束手無策了,他‘神醫’能管什麼用?他聽說瘟神給我騙上京去了,自是氣得七竅生煙,便連夜差人來了九華山,找我買了點東西。”眾人訝道:“什麼東西啊?”王魁自從懷裡取出一張皮膜,便望臉上一罩,笑道:“這個。”
點蒼小七雄嚇了一跳,紛紛喊道:“殭屍!”
九華門人多學多能,山上除醫道一項以外,尚有許多奇妙發明,這人皮面具便是其中之一。白璧瑜若不願意以真面目示人,只能出此下策了。眾船伕苦笑幾聲,只聽老陳低聲來問:“道長,你看這白璧瑜為何去煙島?可也是去給魏島主拜壽麼?”不孤子搖頭道:“這就不知道了。反正白璧暇是來賜爵的,此番把兄長請來當幫手,準是沒安好心眼。我看魏島主還是得多加提防。別等人家殺到了門口,還不知死在誰手裡。”
崔軒亮默默想著,忽又道:“道長,你先前和白夫人說話,好像說了兩句話,叫做什麼御前……御前共什麼宵的……”不孤子嘿嘿笑道:“御前共春宵,老公不折腰。你說的是這個吧。”
崔軒亮忙道:“對對對,就是這兩句話,這是什麼意思?”
不孤子嘿嘿一笑,眼見七名徒弟滿面好奇,一個個小嘴張開,引頸期待,當下咳了一聲,道:“這兒孩童太多,咱們還是留點兒口德,改日再說吧。”
崔軒亮只有十七歲,其實也算個小孩,一時間滿臉狐疑,只與點蒼小七雄面面相覷,都在猜測其中秘密。
第七章 我本青都山水郎
眾人邊吃邊聊,慢慢夜色已深,寒露更重,老林給賓客們備了上房,讓他們寬衣歇息。那崔軒亮累了一整天,雖已疲憊,卻還是睡不著,便又去艙裡瞧叔叔,看看他是否好轉了。
來到了艙房,只見兩名船伕和衣而睡,臥在榻旁地上。叔叔卻還是昏迷不醒,看他仰躺不動,呼吸低微,兩邊臉頰深深地陷了下去,彷彿一夕之間老了幾十歲。
面前的叔叔一輩子辛苦,想他童年在戰亂裡度過,中年時大哥又先他而去,如今臨到老來,還受盡了苦。想起那些朝鮮武官的霸道,本國官員的勢利,崔軒亮握緊了拳頭,淚水不禁奪眶而出。
要談為國為民,誰又比得上叔叔這一代?他們這批開國孤兒雖沒出過大人物,可他們的命運卻與國家緊密相連。什麼大災大難來到中原,這批難童必然奮起承受,決不逃向後方。似他們這般人,天下誰有權來任意輕侮?可那靖海督師白璧暇卻是什麼嘴臉?他又為國家做了什麼事?為百姓立了什麼功?憑什麼打發叔叔的性命?
崔軒亮內心氣苦,忍不住便要垂淚,忽然間背後給人輕輕拍了一記,他嚇了一跳,急急轉身,卻是天絕和尚來了。
天絕僧微笑頷首,豎指唇邊,示意崔軒亮噤聲,隨即反身離艙,崔軒亮跟了出去,將門輕輕掩上了,道:“大師,您……您有事麼?”天絕僧微笑道:“方才王大夫過來囑咐,他怕令叔病情有變,便要貧僧徹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