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說,街心公園。
我看到蘭兒從車上跳下,一身很白的裙子。我頹然地向她招手。
很多天不見的她有了很大的變化,長長的馬尾剪成短髮,臉色似乎更加柔和,在夜色的調染下散發迷人的氣息。她在我身邊坐下,長嘆一口氣,好像我終於死了。她站起來拉我,說,起來走走,坐著蚊子多。
我們並肩在公園裡繞圈子,我聞到她身上清鮮的爽膚水味道。
她說:“你怎麼想到要去打工了?”
我說:“我不想上學了,也沒學給我上。”
她說:“怎麼沒有,我問過了,你的通知書都到了,雖然不是什麼好學校,但總比你什麼都不上的強吧。”
我說上了也沒有。
她說:“算了,再勸你也沒有了。我們說點別的吧,這可能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了,如果以後見不著,咱們這就當是告別了。”
我在黑暗之中慘淡地點頭。
我們走出公園,走到無限光明的街道上。蘭兒說她復讀還是到我們以前的學校。“少了一些人,不知道會不會習慣。”
我說:“只是少了一些我們,很快你就會有一拔新的朋友們,他們會代替我們。”
她說:“謝謝你。”
我問:“謝什麼?”
她說:“沒什麼,就是想謝謝你。”
我說:“哦,不用謝。”
蘭兒很高尚地陪我到很晚,我們不停地穿過很多街,回到我的和平街。街上一股死亡的氣息,三三兩兩的人像殭屍一樣垂死無聲地行走,路燈非常垂直地照下,讓我感覺上了舞臺。我恍惚看到蘭兒跳著舞在旋轉像個音樂盒一樣緩緩靜靜地在轉動。四面漆黑,兩束光分別打在我們身上,我奔跑著想過去和蘭兒一起。光束跟著我的腳步飛快移動,咫尺之遙卻永遠到不了,我像跑在跑步機上。世界這時突然遠去,我看到我也驟然淡去。在我徹底消失的一瞬息我驚恐地叫了一聲。蘭兒回頭問我怎麼了。我說沒事。
蘭兒說:“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我沒有說話。
她說:“在我走之前給你講個故事吧。”
我點頭示意她講。
她說:“以前有一個小女孩不小心掉進了一條河裡,她邊呼救邊掙扎,身子滑到了河水的更深處。當她要下沉的時候她的母親發現了她,母親毫不猶豫地跳進水中。這位母親忘了自己是不會水的,跳下去之後立即變得慌亂,胡亂掙扎著往下沉。沉下去沒多久那小女孩突然浮出了水面,慢慢地向對岸移。移到岸邊她本能地往上爬,甚至忘了呼救。等到她回過神來大哭的時候,她的母親已經淹死了她後來聽說母親被救起來的地方就在岸邊,並且保持著雙手上託的姿勢。”
蘭兒抹了一把眼淚說:“我不是要跟你說什麼特別的意義,我只是告訴你,這個世界還有人願意為了你的一點希望付出甚至生命的代價。即使為了這一點,你也不應該說放棄。不是沒有希望,如果有一天希望走到了你的面前你卻沒有抓住它,因為你不具備抓住它的能力,那時候你將無話可說。”
蘭兒說完不再說話。她長嘆一口氣站起來走出去。我叫住她,說:“蘭子,謝謝你。”
她停下來沒有回頭,說:“我不能對不起她,如我一樣,你也不能。他們的偉大不是拿來揮霍的。”
我沒有說話。
她說:“我走了,我們再見吧。”
我努力剋制,說,再見,蘭子,再見。
和平街永遠是這樣的潮溼, 給人陰影的感覺。其實此時街上是無比光明的,佈置路燈的人財大氣粗,用插秧的密度插著燈。我走在街頭看見自己的影子前後交替,樂此不疲。我想到一段關於這條街的傳說。傳說很久以前,市裡的兩大幫派為爭地盤互相撕殺。到後來兩幫都元氣大傷,為了不讓其他小幫派騎到頭上,雙方決定講和平分地盤。會晤的地方就在這裡,為了表現意義的重大,雙方人馬私下決定這條街叫和平街。不知為何,後來政府也同意了這條街就叫和平街了,以至現在一些門店還掛著“和平街XX號”。會晤的結果是一幫的傻X幫主為了表示誠意只帶了幫中的首腦赴會,被另一幫一舉滅了,從此天下一統,生活安定。被滅的傻X們,他們作為和平街的創始者象徵著和平永埋地下享受和平。
當年的幫會不復存在,偌大的街道上只有魂不復體的我。
我拐進巷子,回去睡覺。
我回到屋裡發現小慧又不見了,那丫頭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