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不過來氣。
浮生滾滾(1)
應天成見她面色突然不太愉悅,以為是氣悶,於是站起來走到窗前去,將窗子推開一些,風頓時毫無遮擋的吹將進來,吹得桌子上的紗燈搖搖欲滅。
滿屋子的光影搖動,子默見燈光搖搖欲滅,本想關上窗子,誰知他卻“噗”一聲吹滅了燈,頓時滿室隱約紅光微蕩,彷彿是月色經過窗前便已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
而天地間一片靜謐無聲,只有窗外荷塘清風捲過寬大的荷葉,池塘映照著四面懸著的燈籠火光,滿牆的疏影橫斜,卻是月色映進來荷花爍爍挺立的影子。
那枝椏花盞都歷歷分明,大半盛開的花枝,並著一些躲在荷葉之下尚未開放的花苞,而那鬱郁清香浸骨,燈火乍熄時,一瞬間彷彿滿天滿地都是荷花的花影。
子默在月色裡抬起頭,應天成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坐在靠窗臺的椅子上。他的唇吻過她的眼睛,細細摩挲著面容上的每一處,長睫撲閃在他的肌膚上,引得他一陣輕輕的顫抖。
她的手指輕而暖,輕輕的按在他的臉上,他捉住了她的手,帶著不自覺的柔情:“有了孩子,為什麼不告訴我?”
子默的手指緩緩遊離在他的面上,只是輕輕的一路向下,隔了許久,才將自己的雙唇送了上去,貼住他的面龐輕輕道:“我不敢。”
應天成眼中的痛楚一閃而過,那神色她看不清楚,慢慢的,她只得偏過了頭道:“我不敢告訴你,因為……”。
她的下巴被他輕輕捏在了手裡,四目相對時,他看見她淚流滿面的雙眸:“你原本就打算……生下這個孩子,就離開我的,是嗎?”
她不語,只是不斷的流淚。那麼多的眼淚,漸漸濡溼了他的衣襟,他卻不自覺,仍舊那樣捧著她的臉龐:“殷子默,你究竟要怎樣?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我能給你我全部的愛,還有整個的心,我可以對天發誓,這個世界,除了你我沒有愛過別的女人……”
“除了平常人的生活之外,我會給你這個世界最為美好和顯赫的一切!這麼多年了,你的心我想不到,你的心,竟然從來沒有變過!”
浮生滾滾(2)
一室寂靜,天地間只剩花影拂動,清香四散飄逸。
兩人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坐在窗前很久,子默終於緩緩掙開了他的懷抱,起身站了起來。
她本穿了一件湖藍色的長裙,手上挽著一條白色細紗的緞帶綴在腰後。一起身時,滿牆的荷花有幾枝映在她的衣裙上,彷彿是湖面上叢生的幾點暗花。
她手指無意識的撫著手腕上輕薄而細膩柔潤的桑蠶絲帶,一點暖意在指端,但總也滑不留手,握不到。
良久,她只有一句簡短的話兒幽幽說來:“我不走,又能怎樣?”
皇帝坐在那裡,聽得這一句,亦彷彿出了神,並不作聲。天地間萬籟俱寂,只有暖風送來的荷塘清香,窸窣一片。
彷彿是過了半生之久,才聽到腳步聲,原來是送菜的夥計回來了:“喲,燈怎麼被風吹滅了?”
回身去取了火來,重新點上燈。屋中頓時光亮如昔,菜一樣樣送上來,各色羹餚擺了一桌子,與宮中素日飲食大有不同。
其中一味脆醃新鮮小黃瓜,粗僅指許,僅婦人簪子一般長短。夥計道:“這是本樓的招牌菜,青竹花木蘭簪,別瞧這黃瓜小,可都是大老遠的自北地裡運過來的,一路上用冰鎮著,快馬運送京城。九城裡獨一份兒,連皇上他老人家在宮裡也吃不著這味菜。”
皇帝這才淺笑了一笑,對子默道:“聽見沒有,連皇帝都吃不到。”
子默挾了一嘗,酸甜脆鮮可口,不由得多吃了兩塊,見夥計送上烏銀壺冰著的梅子酒,便自斟了一杯來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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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喝進去,只覺得初入口時酸甜有致,一下嚥喉卻變得又辛又辣,禁不住別過臉咳嗽了幾聲。
應天成只是怔怔的看著她,自己並不起筷,這時才道:“你別喝急酒,對身子不好。”
子默不理他,只是一氣將杯中的酒水飲盡,重重放下空杯至桌面時,才以手止住了香腮,帶了幾分任性的說來:“你放心,現在才一個多月,傷不了你的孩子。”
浮生滾滾(3)
應天成這才伸手止住了她,他眸間火光一閃,聲音低啞了幾分道:“你以為什麼?你以為我是心疼孩子?我告訴你,如果這孩子……不是託生在你的腹中,我興許根本就不會讓他有機會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