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低語道:“若是您現在也是我這般的年歲,會像這樣哄著我嗎?嘻嘻……陛下,我倒是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更何況,您現在不還是英年華髮嘛!”
皇帝終於被她哄的笑了起來,一時放開心頭所有的隱憂與不快,兩人並頭睡去。
子蘩三日後前來宮中謝恩時,子默正握了針線,站在繡繃前小心的拈開一團鵝黃|色的絲線,正在屏住心神繡那五顏六色的鸚鵡。
花竹舉著扇子在她身後輕輕的打著扇子,少頃後終於繡成半片翅膀,子默回頭便咬著線頭說了一句:“去找個簪子,把我的頭髮給束了起來,這麼託著拽著,弄的人後腦門總是溼熱溼熱的。”
她這面說完,花竹便應聲去了妝臺上翻檢。正在忙活中,聽得殿外楊清的聲音傳來:‘奴才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子默噗哧一聲笑了,她回頭望去,將口中銜著的絲線取下道:“可是將人帶進來了?快些讓她進來吧!”
()
平地再起風波(2)
那個原本泛著喜慶的下午,子默與子蘩端坐在寢殿中,姐妹倆說了很久的話。花竹候在殿外伺候著,隱約聽得殿中有哭泣之聲傳出來。隔著重重簾幕,她看不清楚裡面的情況,只見彷彿是子蘩在哭訴什麼,貴妃卻是嚇的有些發懵,話也不多幾句。
再出來時,子默的臉色已經不對了,她的神色有些怔怔的發呆,兩眼失去了原先的光澤,面上空顯著一副蕭瑟。雖然還是平靜的說著話,但話裡話外都顯得空洞了。
子蘩卻兩眼哭的黯淡無光,面上紅腫的連冰敷巾子也不管用。花竹見了心驚不已,又不好問,只得奉了茶水伺候著貴妃的妹子好歹留在宮裡吃了一頓飯,便眼見貴妃送了她出門。
子默回到寢殿中,依舊是站在繡繃前。午後的太陽極為濃烈,簾影透進一條條極細淡的金色日光,烙在平滑如鏡的金磚地上。
繡架上繃著月白緞子,一針一線繡出葡萄鸚鵡。鸚鵡的毛色極是絢麗多彩,足足用了三十餘種絲線,一旁擱著繡線筐子,裡面的五顏六色先前翻的凌亂,現下早已被宮人理的清清楚楚。
子默心頭煩的陣陣發緊,她伸手挑了挑那筐子,想要抽出一根絲線來繼續那未完的功夫,最後卻一不留神弄了一個凌亂。她頓足重重嘆息了一口氣,回頭便吩咐了花竹準備出門,說是要去汰液湖邊賞荷花。
湘雲殿中現在早已備有肩輦和轎伕,子默心緒煩亂,也不想慢慢走著去了。一路上行人極少,隱隱只見得天色風雲翻轉,看似就有一場大雨要下。
子默也不避雨,只吩咐轎伕加快腳力,趁著下雨之前趕到那湖邊亭子裡便是。一時終於到了滄浪亭,她起身下轎,但見煙雨濛濛籠罩下來。
子默仰頭望去,只覺心中已經開始微醺。
細雨薄霧中,泱泱流光的綺豔湖水,四處輕漾起華美的波榖。上苑華麗精美的無數樓臺,點綴在青山碧水之間,歌吹管絃之聲飄蕩在迷離的夏雨綿綿裡,那絲竹綿軟悠長,彷彿能抽走人全部的力氣。
她在心中掙扎了無數次,卻始終得不到答案。衣袖中的血書彷彿千斤金之重,直壓的她喘不過氣似的,手上扶住了護欄,卻還是覺得身子一陣輕一陣的被風吹了起來。
風生玉指晚寒清(1)
她這樣站在這裡,就在此處,她想起自己在兩年前曾與徐妃說過的話。那時她以為他並非真心愛自己,所以才生猜疑之心,那時做的一切,只為想要逃離他的視線,遠離他的世界。
而今時今日,仍舊是在這裡,她銜了一絲苦笑,心裡暗暗道:再來一次,你會信我麼?還是……?
明知這一問沒有答案,卻還是不肯停頓思緒。或許,原本在她心裡,就並不太相信他所謂的信任吧!他永遠高高在上,俯視眾生。他給予她一切,也可以隨時收回。而她一無所有,連所謂的自尊,都是可憐的微不足道。
駐足許久,風雨漸漸大了起來。滄浪亭邊風浪依舊,彷彿千年恆古便是如此。
就像是那天,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無法呼吸,意識漸漸離去,卻能聽見最後雜沓的步聲。
而再一回頭,卻正好一頭扎進他溫暖馥郁的懷中。他摟住她,渾身都被雨水澆的溼透,“你怎麼這會跑到這裡來了?”他如是問,似乎也不指望她能回答一樣。
雨下的實在大,一時也走不了,他用自己的身子擋住了風浪,將瑟瑟發抖的她緊緊抱著,附在她耳邊安慰道:“不要怕!朕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再也不會不理你……不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