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旁觀者時,突然這個仿似有預兆的厄運還是來了。
如果真有報應的話,願是衝著我來的。她說話的聲音有明顯的哽咽。
一九七三年,樹諾回到城裡。他在汽車軸承廠的翻砂車間裡找到了她。汗水浸過的髮絲捲成幾縷貼在她的額頭。她問他的哥哥是否回城。他說,哥哥把唯一的名額讓了出來。她回車間換衣服的時候,覺得身體很飄。翻砂車床的聲音震的耳膜咕咕作響。她記得他說過,他讓她等著。
半年的光景,她給他寫了很多信。他一封也沒有回。只是聽說他消失了整整一個月後又生龍活虎的出現了。在忘卻過往的能力上,她承認,男人總是比女人更能及時掌握。
樹諾在工地挑磚。每天可以掙到一元二毛錢的工資。工地經常斷電,每次挑著沉重的磚頭爬上七八層高的建築屋頂,都是對體力極大的考驗。在工地上,樹諾總是最賣力的一個。他渾身充滿了戰鬥的熱血,激情澎湃。每天下工後,他去軸承廠門口等她。送她歸家。他想要娶她為妻。
她喜歡看書。在高草壩的時候就已經是眾所周知。武鬥時,哥哥樹辰在縣城的圖書館裡搶來一整麻袋的書。她每天都會在夕陽西下時,推開閣樓小窗,安靜的閱讀。他給她買了不少的書。他說,第一次聽你念書給大家聽的時候,覺得你的聲音很輕,卻能清晰的傳來。內心有一種極大的素淨。工作累的時候,想起你的樣子就能聽到你的聲音,有很多鼓動血脈的元素。
樹辰還好嗎?很久沒有聯絡了。她說。
聽母親說,如果過繼手續透過的話,他很快就會回來了。母親的弟弟一直沒有孩子,舅舅提出想讓哥哥過去傳宗接代。
要結婚了?
他在公社那邊認識了一個女子。據說農曆年過後會結婚。舅舅可能也會過去看一看。他和以前不一樣了。他給家裡寫信,但信裡從來沒有提到過我。只是向母親彙報他的近況。他應該是知道的。母親不識字,每封信都是我念給母親聽,也是我親手回覆。但是他始終沒有一字半語提及過我。
樹諾,下次寫信的時候捎上一句我的祝福。
農曆年過後,樹辰過繼手續基本辦妥。他隨了母親家族的姓氏。豐樹辰的名字在戶口薄上被撤出,新的名字在另外一本戶口上散發著油墨的味道。
舅舅和舅母膝下無子多年。對樹辰向來喜愛。也只有用過繼的方法才能將他從高草壩拉回城裡來。舅舅說過,樹辰這孩子如果就在村落裡生活就浪費了。樹辰瞭解母親和舅舅的心意,很快的就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在日後的書信中落款也改成了譚樹辰,以表對舅舅與舅母關愛之心的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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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別(2)
一九七四年秋天,樹辰因為勞作過度倒在了金色的谷堆裡。舅舅終於如願以償的拿到了他胃痙攣導致休克的病狀單,以此加快推進了樹辰回城的程序。
四個月後,樹辰得知手續已經完全辦妥。兔年三月即可回城。
善如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有些錯愕。你來了?
樹辰,陪我去閣樓看看。
他站在凹字型院落裡看著她推開閣樓的窗戶望著他。
近乎十年的時間,他從懵懂未知的少年變成了壯志躊躇的青年,她也不再是扎著馬尾辮的清澀女孩。端坐在閣樓上神色淨素的女子已經擁有了蘇聯小說裡為愛奮戰的能量。這一趟,她是來要自己的幸福的。她在閣樓上唱起了歌,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你會帶她回城嗎?
善如,你不該來。你會打亂我。
樹辰,我只是來看看。我想,如果就這樣看完,應該會放下吧。
譚樹辰要結婚的訊息是樹諾告訴她的。她沒有丁點的遲緩,買了車票趕了回來。她要看著他結婚,牽另一個女子的手,以凍結自己早該凍結的情感。那天晚上她在一戶農民家看到他和另外一個女子在一群人的吆喝下並肩而站,瓜子和糖果灑了一地。
他讓新娘自己睡了空房。在他決定衝出來去見她的時候,他已經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情感。他找到她的時候,她一個人正在那片她為他頂著槍支彈藥走過的玉米地前哭泣。他抱住她。他說,善如,我錯了。我不該讓你受那麼大的委屈。讓你看著我和一個女人成為夫妻。你的到來讓我亂了陣腳。我原本以為我是可以控制的。善如,善如,善如,在沒有你的時候,我幾乎習慣了在這片玉米林前乾嚎。我除了大聲的喊你的名字,我什麼也不能做。我什麼也做不了。我和她沒有發生那種事。我和她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