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切齒地踱了半天,不時冷哼,擬旨時眉頭緊皺黑沉著臉。張口竟喚夫人姓氏。
午子看來,這必是賜死夫人的旨意了。夫人素日和藹可親,聽說他母親的痼疾,還與劉太醫商討,送了一張方子和不少藥材。午子萬分難過不忍。以皇上的性子和往日對夫人的寵愛,辦完這個差事,自己怕也沒有活路了。慌張悲痛,膝蓋一軟,跪了下去,也不去接那旨意,以頭頓地,哀哀泣道:“皇上,您饒了夫人吧。饒了夫人吧。”
雍正一愣,心頭火起,一腳踢在胸前,將他踹了個跟斗:“放肆!朕的事,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午子顧不得擦去嘴角的血,再次跪好,不住磕頭,邊掉眼淚邊哀求:“皇上,您饒了夫人,饒了夫人吧。”
高無庸猶豫了一下,也跪了下去:“皇上,您饒了夫人吧。”
見狀,還站著的兩個也跪了下去:“皇上,您饒了夫人吧。”
雍正怒極:“好,好!你果然有本事!才幾天,就讓朕身邊的人都向著你了!反了,反了!你們這幫奴才,既忠心於她,杵逆朕,回頭就跟過去伺候雨嬪,朕不敢用你們。”
皇上身邊的都是機靈人,一聽這話立刻明白過來,原來皇上下旨不是賜死,而是冊封。也不由暗暗驚訝皇上對夫人的用情,那樣的重罪,也不追究,還晉封嬪位。若不是身份尷尬,又犯了錯,怕不直接就是皇貴妃了。
午子放下心來,倒有些歡喜,抹了把臉爬過來:“奴才這就去宣旨。”
雍正眯著眼,狠狠地盯了他一會兒 :“若有差錯,朕殺你全家。”
午子渾身一哆嗦,戰戰兢兢地磕頭:“是。”
雍正心裡有股氣順不過來。他是皇帝,一國之君,說一不二。明明是她犯了重罪,還那麼硬氣,為難的倒是他!她不肯討饒,卻是他主動讓步,饒了她,簡直豈有此理!倘若她不肯接旨,他是不是還要讓一步?讓到哪裡去?狠聲道:“她若不肯接旨,就賜給她一杯鳩酒。嬪位,還是鳩酒,讓她挑一樣。”
午子又是一個哆嗦,不敢再說什麼,領命而去。
午子走出殿門,雍正心裡湧起一陣不安:“回來!”
午子回來跪在案前,不明所以。
雍正心煩意亂,不知怎麼辦好,說出去的話不能改口,可她的犟勁兒——“高無庸,叫人去皇后那裡,把怡安格格的東西都取來,一道兒送去。這事兒不許有半分差錯,聽明白了?”
“是。”
“去吧。宣隆科多進來。”
高無庸和午子出來,見到惶惶不安的何吉。
“這鳩酒,這鳩酒——”何吉急得眼淚都出來了。那一位的性子,只怕是不會接旨。打從二十多年前,每每鬧起來,總是皇上讓著她的時候多。皇上心裡分明也想到了這一層,捨不得她死。怡安格格在跟前還好辦,只靠那些死物——
午子一家的性命都系在這事兒上,又急又怕,卻是急中生智,想到一個典故:“何公公,師傅,我有個主意。”
二人聽了都點頭:“就這麼辦。保住夫人無恙,你最多吃點苦頭。你慢著點,先等他們取東西回來,興許夫人顧念女兒,連這個都省了。”
“夫人,您接旨吧。”午子小心翼翼地勸著。
楚言撫著怡安穿過的小衣服,小鞋子,看著她寫的字,畫的畫,眼淚直掉,卻一聲不吭。
“夫人,您接旨啊。”莫環等人都提著一顆心等著。
楚言擦了擦淚,淡淡地看著午子:“你回去告訴皇上,未亡人不敢高攀,不敢接旨。”
不意會是這個效果,午子張口結舌,好半天結結巴巴地說:“皇上,皇上說——”
一個清亮乾脆的聲音接了下去:“皇上說,夫人若不肯接旨,就請飲下這杯鳩酒。嬪位,或是鳩酒,請夫人挑一樣。”一個挺拔俊秀的男人走了進來,手中託著一個杯子。
午子大驚:“吳大人?你怎麼——”
“你是吳雲橫?”楚言認出他來。時光對這個男人很仁慈,他沒怎麼變,俊美秀氣,仍能羞煞一幫女人,只是眼神更陰沉,面容更冷峭。
“是我。難得夫人還記得我。”吳雲橫昂首挺立,打量著這個影響改變了師兄和他的一生,卻毫無知覺的女人。
他依命退下,卻沒有離開養心殿。皇上震怒,對夫人大發雷霆。養心殿一個多月的安寧被徹底打亂,一幫太監宮女驚慌失措,沒有人想到防備他,沒有人注意到他沒有走出養心殿。誰會誰敢懷疑皇上最忠心最得力的手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