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陛下……臣還有一事……”
兮君看向郭穰,隨後垂眼道:“說。”
郭穰向皇太后的位置膝行數步,隨即稽首低語:“京中流傳異事——言尚冠裡數有光燿。”
“尚冠裡……”兮君重複了一遍,輕輕搖頭,卻沒有再問,只是擺手讓郭穰退下。
郭穰還想再進言,卻被倚華扯了一下衣袖,只能低頭不語。
半晌,兮君扶幾起身,向殿外走,殿中諸人也都起身跟上。出殿後,兮君並沒有乘車或輦,而徑自走向臺階,慢慢走了下去。
一干侍御雖然不解,但是,也沒有人敢出聲,畢竟,很明顯,皇太后的心情並不好,也正在想著什麼。倚華與郭穰更是不解——他們以為這就是一件趣事,並不影響什麼啊……
兮君並沒有走太遠,還沒到椒房殿前的二出闕就停下,隨後就看著正前方出神——重重宮牆之後,隱約可以前殿的頂角簷邊……
“中長秋。”兮君忽然出聲,其它人還好,被喚的郭穰卻是嚇了一跳。
“臣……臣在!”郭穰急趨向前,低頭應諾。
兮君慢慢地下令:“去查,宮禁、朝上,昌邑人都任了哪些職。”
郭穰一愣,隨即應唯而退。
兮君轉過身,又吩咐身邊的宦者:“從今日起,縣官的行止,每日朝暮報我。”
宦者一怔,卻沒有猶豫,低頭應唯。
對於宮人、宦者來說,宮禁之內,皇帝的行止從來都不是秘密,更何況是現在這位皇太后想知道,自然有的是人來報。至於皇太后為什麼想知道,估計也沒有幾個人真想弄明白。
皇太后的命令簡潔清楚,宦者自己辦得更清楚,當天夕食時,劉賀一天的行蹤,包括與臣下的對話都整理成書簡,送到了兮君的案上。
見兮君將所有看完的書簡命人當面焚燬,倚華有些奇怪,但是,她更好奇的是皇太后要劉賀的行蹤有什麼有呢?
如今,雖然,不少人都知道霍光對皇帝不滿,但是,霍光對皇帝卻沒有任何不敬,也從未說過什麼可以作把柄的犯上之言,對皇帝的詔命也沒有明顯的違逆。當然,細心之人也會發現,自新帝登基以來,除了必須的朝會,霍光根本沒有在其它場合見過皇帝,也就談不上恭敬不恭敬了……
這種情況下,查皇帝的行蹤有什麼意義呢?
倚華想問,但是,看看沉默的皇太后,她卻有些不敢了——最近,或者說,從先帝崩後,這位年僅十五歲的皇太后就越發地讓人捉摸不透了。
是的,捉摸不透!並不是什麼讓人敬畏之類的氣質,但是,那種不知深淺的感覺,真的是讓人不敢輕舉妄動。
最後,倚華也沒有將疑惑說出口——反正已經到這一步了,結果已經看得見了,她又何必糾結這些過程中的旁枝細節呢?更何況,比起皇太后的想法,她更想知道,最後的結果究竟如何,或者說,最後會以什麼的形式得到結果呢?
……事實上,有這樣的想法的人並是倚華一個。
也許是因為霍光的沉默,也許是因為昌邑舊臣陸續抵達長安,也許是因為……
總之,也許是因為劉賀覺得自己的帝位十分穩固了,他開始打算在長安重溫昌邑的生活了。
——其實,也就是他的唯一的愛好。
——遊獵!
沒有人進諫。
龔遂倒是跟安樂又說了一次。
那一次,龔遂幾乎是哭著對安樂道:“王立為天子,日益驕溢,諫之不復聽。今哀痛未盡,日與近臣飲酒作樂,鬥虎豹,召皮軒車九旒,驅馳東西,所為悖道。古制寬,大臣有隱退;今去不得,陽狂恐知,身死為世戮,奈何?君,陛下故相,宜極諫爭。”
安樂應了,但是,他已被劉賀任命為長樂衛尉,皇太后正等移宮,他本就事多,劉賀又頻繁出遊,哪裡有機會再進諫言,龔遂又見了他一面,之後,就再沒有對劉賀進諫。
王吉抵京後,也是先問了劉賀的作為,隨後去見了龔遂。
龔遂的廬舍中,兩位昌邑重臣相對而坐,不僅無語,連相視苦笑都沒有。
——勸諫?作為看著劉賀長大的王臣,他們勸得還少嗎?就是臨行之前以及來京的一路上,他們勸諫得也不少,但是,有用嗎?
——至於說作為,他們的根基不在長安,就是有心,也無力啊!
“……總得試一試……”王吉閉上眼,輕聲喃語。
龔遂抬頭看向多年的同僚,點了點頭,卻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