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君打了一個寒顫。
——孝惠皇后……被禁錮於北宮之中,死後甚至不曾起墳……
——那明明是大漢皇后!
——那明明是高皇帝的嫡親血脈……
兮君只覺得心裡一陣陣發寒,卻是將劉病已說的話牢牢地記住了。
劉病已看著兮君臉色煞白,心中不由不忍,但是,他不能不說。這些話,他已經想了很久,而且,他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兮君,只能抓住這個機會與她說明白。
“大將軍究竟作何想法,無人知之,但,上一旦不諱……君為皇后,必有言語之權,切不可不言己見!”
“不必言其它,但言‘立嗣必子’。”
“此乃有司請孝文皇帝立太子之時所言。”
劉病已細細地交代。
——如何立嗣,除了禮法,就是先例。
——對兮君來說,最糟的就是如呂后死後,群臣立孝文皇帝的例子。
——無論如何,也不能那樣立嗣。
……
兮君認真地聽著,不言不語,也不動彈半分,直到劉病已全部說完了,又問她:“可知否?”她才慢慢地點頭,隨後,輕聲問:“若大父早有定策……”
……
其實,這些事,他們兩個人又能決定多少呢?不過是有個人商量著,心裡稍微踏實一些。對兮君來說,有些話,與身邊的任何人都是不能說的,倒是劉病已,因為不相干,又可信,才能說上一說。
這會兒,明知道不應該,兮君還是將自己最深的擔憂說了出來。
“若是大將軍已定策……”劉病已挑了挑眉,苦笑著道,“皇后莫爭也。”
兮君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
——若是霍光已經決定,她又如何去爭呢?
兮君閉眼搖頭,失笑不語。
劉病已的手上再次用力,讓兮君陡然回神,抬眼看了過去,
“大人應無定策……”劉病已輕聲道。
兮君一怔,回過神來,“君豈知此……”
——霍光再重視劉病已,也不會與他談及此事的!
劉病已輕笑:“大人未曾見任何諸侯王。”
——因為正月,劉弗陵加元服,甚至連諸侯王例行的朝見都取消了。
兮君卻不認同。她很認真地說:“如此亦可是大父已有定見。”
——所以,不需要見任何一個諸侯王。
劉病已嗤笑一聲,反問兮君:“大人以何定嗣位者?”
兮君一怔,卻是不知道該如何答了。
——霍光如何選嗣位之人呢?
……
——無論是存了公心,還是存了私心,霍光都不可能不管不顧直接選擇一個人吧?
——除非……霍光根本不在意誰在位!
——但是……那怎麼可能呢?
——皇帝畢竟是正統。
——劉弗陵十四歲就能給霍光設局了……
——其他人呢?
——難道都不如劉弗陵?
兮君有些明白了,看著劉病已的眼中又多了幾分神采。
見兮君的情緒不再低落,劉病已笑了笑,終於放開了手,卻沒有起身,而是乾脆地就在榻前坐了下來。他比兮君年長,又是男子,儘管坐在榻下,但是,榻本就不高,因此,兩人坐著,倒是正好差不多高。
兮君甩了一下手腕,不太高興地抱怨:“不知輕重!”
“疼?”劉病已想想自己方才的舉動,也有些不好意思。
“疼!”兮君沒好氣地回答。
其實也沒有那麼嚴重,不一會兒,兮君便放下了手,屈肘靠著憑几上,看著劉病已,好奇地問他:“出宮……君可有打算?”
劉病已知道,這位皇后自幼入宮,即便是沒有入宮的時候,也是在高門大第之中生活,對宮外的生活並不清楚,因此,也格外好奇。
“且看宗正與掖庭如何安置我,之後才能作計較。”劉病已很現實地回答,不過,見兮君有些失望,他便想了想又說了一些:“先尋家宅,再尋生計……若是有田宅予我,就輕鬆許多……”
劉病已認真地盤算。
“嗯……上幾番賜宗室……”劉病已忽然想到,拍了一下手,“卻是要問一問宗正。”
見劉病已認真地計劃出宮後的生活,兮君一時怔忡了,好一會兒才在劉病已的喚聲中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