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又真的一心向劉弗陵?
——今上無子,如今以皇后至尊,而那位十五歲的皇后是大司馬大將軍的外孫,而且,又無家族可依。
——誰看不透?
——為了一個已死的皇帝去跟當朝權臣作對?
——更何況,霍光又做錯什麼了?
杜延年也不是不明白,又是經手過雲陵的,聽了張安世地話,他便忍不住輕笑。
“嗯?”張安世有些奇怪,“怎麼了?”
“將作大匠甚苦。”霍光脫不開身,因此,如今掌著尚書事的正是杜延年,所以,各方面的事情,他都知道一些。
張安世好奇:“大將軍不是有令,權且只營方上?”
——不就是挖坑,夯土嗎?
對營陵事,杜延年比張安世知道得更清楚一些,隨手比劃了一下:“方中需有炭葦等下里物,最後還要有沙填墓道。”說著,他停頓了一下,看著張安世道:“今,用度皆不足!”
張安世一怔,隨即也失笑——上未立初陵,將作大匠寺與東園署都不可能預作準備,如今,匆忙行事,如何能足夠?
不過,張安世也剛辦過喪事不久,自然也知道一些,不由就問:“市中當有。”
杜延年冷笑:“有!然貲較大喪前已值三番。”
——將作大匠為什麼上書?
——如果只是市易,根本不需要上書!
——上書是因為長安城中的喪葬之物,在天子崩後的短短三日之內,價值就升了三倍!
——而且,還在繼續漲!
張安世不由一驚,隨即便搖頭:“大將軍豈肯?”
——他們都清楚,霍光是不可在劉弗陵喪事上如何用心的!
——多花錢?
——為茂陵增置什麼還差不多!
杜延年聳肩,想了想,便學著霍光當初的語氣,把霍光的原話說了出來:“上素體下,豈願為死事而費重矣?”
杜延年的語氣十分沉重,但是,眼中卻掩不住笑意。
張安世也忍俊不禁。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張安世便打算離開尚書檯。
——他會來尚書檯,不過是因為霍光不放心杜延年一個人處理奏書,特地叮囑了他一句。如今,見杜延年還能應付,他也就不想摻和了。
杜延年送他出去時又想到一件事,低聲道:“何時可撤警?”
——這都已經快一個月了!
——宮門、城門都不開……
張安世腳下略停了一下,仰頭看了看天,低聲道:“按制,皇太子即皇帝位後,方遣使者詔開城門、宮門,罷屯衛兵。”
杜延年沒有經歷過大喪,聽到這話,不由目瞪口呆,半晌才道:“皇太子……何時定?”
——今上無子,何人嗣位,總是要議的,可是,一直都沒有訊息……
張安世挑了挑眉:“大將軍未言可。”
杜延年不由詫異:“已議?”
——他怎麼不知道?
——難道他在這件事上不能進言?
杜延年有些想不通了。
張安世皺眉:“只是大將軍、君侯、御史大夫與宗正稍議。”
杜延年點了點頭,隨即便好奇地問了一句:“彼等皆言何人?”
——張安世既然那樣說,那麼,肯定是丞相他們提名某個人選,霍光才能“未言可”嘛!
張安世挑了挑眉,神色也有些古怪。
“廣陵王。”他慢慢地言道,“宗正言,當立廣陵王。”
杜延年不由愕然,半晌才道:“宗正果然方正……”
——如今的宗正是之前拒絕娶霍光之女的劉德。在當了一年的青州刺史之後,元鳳三年,劉德再次被任命為宗正。
張安世失笑:“方正?不過是但求無過。”
——劉德要真的是剛正不阿的性子,霍光會讓他當宗正?
——議立何人?
——這種事情是劉德能決定的嗎?
——提名廣陵王固然不合霍光的心思,但是,廣陵王卻是不能不提名的。
——而且,對廣陵王的提名,霍光的未置可否,本身就是一種態度了。
——接下來……端看有沒有能領會意思……
……
杜延年也不笨,立刻就明白了張安世的意思,隨即便挑了挑眉:“大將軍命將軍前來,可是彼等議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