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
張安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幸封侯。
——畢竟高皇帝的誓辭在那兒放著呢!
——“非劉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約,天下共擊之。”
——當然,皇后之父、皇帝之舅,以及丞相受恩、王子推恩,又是另外一說。
張安世一直很清楚,自己一不是諸侯王支庶之子,二不是丞相,至於皇后之父、皇帝之舅更是從來不在他的計劃之中,想封侯只有一條路。
——立功!
——可是,功是那麼好立的嗎?
——人臣功有五品,宗廟定社稷曰勳,以言曰勞,用力曰功,明其等曰伐,積日曰閱。(注)
想封侯就不要指望“伐”與“閱”了,這兩種功勞頂多就是升一升官職。
——只有“勳”、“勞”、“功”三種有指望,但是……這種三種功勞又哪裡是容易得的?
張安世也不認為自己是多麼的特別,可以憑空封侯。
——昔日,衛氏那般顯赦,封侯者也不過六人。
張安世少時為郎,也沒有建功立業的雄心——誰年少時不是充滿各種雄心呢?——但是,沒等他尋到機會,他家裡卻先出了事。
——他的父親被人告發、下獄,不久便自殺了……
作為後子,張安世不得不收起所有不合時宜的心思,為了支撐家門與所有人周旋。
幸好,時隔不久,孝武皇帝便為他的父親重新正了名,隨後又將他稍稍簡拔,令他給事尚書。
——不能說不好,但是,這一安排卻讓他只能在宮廷奮鬥了。
——無論有多麼困難、多麼艱險,最易封侯的還是軍功。
……
雖然從給事尚書開始,張安世也算是平步青雲了,但是,偶爾想到封侯……他心中也不是沒有不足之意。
——封侯啊……
——有食邑自然不必說,從那以後,可以稱家,可以免事算,可以傳子孫……
……
若是有機會,張安世也真的想搏一搏……
——可是,他真的是生不逢時……
——初為郎時,孝武皇帝倒是頻頻用兵,但是,他太年少了。
——霍去病十八歲可以兩次從軍,那是皇帝特詔的,實際上,那個年紀還沒有從軍的時候!
——隨後就是張湯自殺,他被家事絆住,等家事定了,他給事尚書了。
——這也沒有什麼,偏偏從元狩四年之後,朝中就沒有再對匈奴用過兵,雖然對朝鮮、南越仍然有用兵,但是,將領……又讓人看著懸心……
——如此,一來二去,便漸漸地磨平了張安世的雄心……
張安世想起來也會苦笑。
——他也是太謹慎了啊……
……
——方才,他還說楊敞過於謹慎……
——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
此時,此地,聽到霍光直截了當地說,要封他為侯,張安世一時回不過神,卻也不認為霍光是在說笑,只是,各種思緒一齊湧了上來,讓他難以平復了。
好一會兒,張安世總算是重新鎮定了下來,看了看霍光,咬了咬牙,起身鄭重稽首。
“謝大將軍。”
儘管張安世一貫恪守禮儀,從不因為與霍光親近便有所輕漫,但是,如此大禮,他也是很少用的。
霍光不禁愕然,隨即便搖頭輕笑,倒也沒有謙讓,而是坦然地受了。
禮畢起身,張安世重新坐回方秤,才認真地對霍光道:“臣無心拒封侯事,然,此事……”
霍光也沒有矯情地說什麼虛辭,只是淡淡地道:“元鳳元年,幼公等封侯,君之功……卻因不顯而未酬,吾一直記於心。”
張安世一怔,隨即倒是真的感動了。
——他是光祿勳,掌宮殿掖門戶,雖然屬下兵力不算多,但是,卻掌控著要害。
——元鳳元年那次,他同樣出了力,但是,因為霍光的計劃順利,宮中反而是最平靜的,他也就顯不出有功了……
——這也是常有的事,沒有什麼公平不公平可說。
——畢竟,人家有功,卻的確也是冒著送命的風險在拼的……
——只能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說不羨慕,那是假的,但是,張安世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不就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