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迎之日,與所有的婚家一樣,也與之前納采等禮一樣,許家在禰廟戶西設筵,為神布席,西上,右幾,以示尊重。祭祀祖先的房中,許女身著以纁為緣的絲衣,面向南方而立,其右是纚笄宵衣的保姆,其後是袗玄、纚笄、被纚黼的女從者。
劉病已在許家門外下車,面向東而立,身著玄端的許廣漢迎出廟門,對劉病已再拜,劉病已也答拜。之後,許廣漢才揖請劉病已入內,劉病已執雁相從。到廟門處,許廣漢再次揖請,三揖三讓之後,方兩人方登階,在許家的廟門而立。
許廣漢向西而立,其妻向南而立。劉病已向北而立,隨後奠雁,再拜稽首。
這一次,許廣漢沒有答禮。
——至些,他就要就將自己的女兒送出自己家了。
看著被姆與從者簇擁著從妻子的左側走出廟門的女兒,一時之間,許廣漢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對這個自己受刑之後才出的女兒,他是失望的。
——因為,他太期待有一個子男了。
——可是,這個女兒也是他唯一僅有的骨血……
一直以來,許廣漢對女兒總是懷著十分矛盾的情緒——不能不珍惜,又有因為失望而有些不喜。
隨著女兒年紀漸長,又沒有了與內者令家的婚事,許廣漢就一直想著,哪怕是成婚,也不讓女兒出戶……那樣,自己總是算是有孫的……
可是,當日,張賀設宴相待,酒酣之際,為劉病已提親,甚至說了“曾孫體近下人,乃關內侯,可妻也。”這樣的話,他應了。
——不是因為酒醉,也不是因為劉病已是關內侯。
——宗室而已,有個關內侯的爵位又如何?
——沒有食邑的關內侯根本不能傳承。
——劉病已的條件不算差,但是,放在長安城中,也就只是平平而已,因此,他的妻子得知他為女兒許了這樣的婚事,當即便大怒。
然而,即使是自己的妻子說出不毀諾便求去的話,許廣漢也不肯改主意,反而重新尋了媒氏,鄭重其事地走婚禮的步驟。最終,他的妻子還是妥協了。
——若是真的有求去之心,她又何必等到現在?
——當初,他方受腐刑,她沒有離開,後來,他坐論鬼薪,她也沒有求去……難道為了女兒的婚事,她便真的求去?
許廣漢沒有對妻子解釋太多,只是告訴她——他與劉病已相識多年,很清楚那位皇曾孫的人品,女兒嫁過去,絕對不會受罪,而且,劉病已是宗室,沒有事算的負擔,亦有一份家貲,又有張家的照拂,日子絕對不會難過。再者,婚事是掖庭令提的。
許廣漢知道妻子還是聽進去了,就是納徵時鬧的那一出,其實也不是妻子貪財——事後,他的妻子十分開心地將索要來的納徵禮全部放進了女兒的媵嫁之中。——她只是想看一看,掖庭令對劉病已究竟如何。
許廣漢也知道,自己答應這樁婚事時是有存了私心的……
“……吾君……”
聽到妻子輕聲低呼,許廣漢才陡然回神——現在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侯。
再拜稽首之後,劉病已便必須離開許家的禰廟了,按規矩,這個時候許廣漢夫婦要向女兒叮囑為婦之道,然後便目送女跟在劉病已身後從西階離開許家的禰廟——從此,許氏女便是劉家婦了。
——然而,他卻出神了。
發覺許廣漢一直沒有開口,劉病已不能回頭,只能放慢步子,但是,從禰廟出去一共就那麼幾步……許妻只能硬著頭皮提醒丈夫了。
看著已經走到自己面前的女兒,許廣漢深吸了一口氣,拋開所有心思,鄭重地囑咐:“戒之敬之,夙夜毋違命。”
許嫗上前將一方佩巾系在女兒的衣衿上,強笑著叮囑:“勉之敬之,夙夜無違宮事!”
許女早已淚盈於眶,這會兒,眼見著將離開父母,終於忍不住落淚,卻礙於之前所受的教訓,一個字都不敢說,只能被兩名女從者扶著,一步一回頭地跟在劉病已身後走下臺階
女方父母是不能降階相送的。許廣漢與妻子只能相互扶持著,站在廟門前,看著女兒漸漸走遠。
民間嫁娶,新婦之車由夫家準備,但是,劉病已畢竟是宗室,又有關內侯的爵位,因此,許家為女兒準備了出嫁所乘的車,同樣是墨車一乘,從車二乘,不過,車輿加裧。
此時,女方的車還沒有出門,劉病已領著新婦走到車前,自己坐上御者的位置,將綏遞給向許女,許家的保姆代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