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片寂靜。
張安世也罷,杜延年也罷,能說的,都已經說了完了,接下來,只能看霍光的決定了。
其實,與其說他們是勸諫,不如說是表明態度。
張安世與杜延年都清楚,霍光不會不知道這個時候牽連丞相的利弊,只是,有時候知道是一回事,會如何決定又是另外一回事。
——畢竟,誰又能說那些弊端就一定不能控制?
——覺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是很多身居高位的人都會有的感覺。
——霍光會例外嗎?
張安世與杜延年真正擔心的也正是這一點。
——很多的事情都是因為當事人太有自信了,才會一發不可收拾,最後……一敗塗地!
——無論如何,張安世與杜延年都是不希望霍光失敗的!
霍光一直沉默著,目光在張安世與杜延年身上轉了幾遭,才開口:“君等亦以為我欲罷君侯?”
張安世與杜延年同時一怔,隨即相視一眼,卻是啞口無言了。
——難道霍光並無此意?
霍光搖了搖頭,苦笑不迭:“初聞君侯召二千石,我豈不惱?然……誠如君等之言……”
——雖然位高權重,但是,霍光遠沒有到忘乎所以的地步。
聽到霍光這樣說,張安世與杜延年雖然仍有不解,但是,更覺得欣喜——發現事情沒有到最壞的程度總是值得高興的。
不過,欣喜之後,兩人又更覺得費解了。兩人再次相視一眼,最後,還是由張安世開口詢問:“既是如此,將軍為何不安君侯之心?”
霍光當即冷哼一聲:“安君侯之心?何人安我之心!”
——雖然無意處置田千秋,但是,霍光對田千秋的此番舉動又豈會真的毫不在意?
——所以,他既不會讓此案牽連到田千秋,卻也不會說什麼讓人安心的話!
張安世與杜延年苦笑。
——他們能夠理解霍光的想法,也沒有辦法再勸什麼了!
——畢竟,霍光的權威也是需要維護的!
——今日,霍光對田千秋擅召二千石無動於衷,明日,說不定就會有人想幹別的了!
兩人沒有再說什麼——能夠有這樣的結果已經是大善了!
無論如何,侯史吳案相關事宜都是明確,再拖延也沒有辦法拖延太久。
也是碰巧,正在此時,邊境傳警,霍光身為大將軍,自然也不能不關注邊情,也就理所當然地將廷尉與左馮翊的事擱了下來。
也許是因為,匈奴諸王中,主張與漢和親的左谷蠡王死了,主張繼續南下劫掠的勢力再次抬頭。於是,匈奴單于使犁汙王窺邊,結果,犁汙王言酒泉、張掖兵益弱,不如出兵試擊,冀可復得其地。
這個戰術佈置並沒有問題,但是,很顯然,匈奴內部的矛盾太過尖銳了,沒等匈奴真正實施此策,就有知情者降了漢,自然,也將此計當作立功的大好籌碼獻了上去。
霍光也不敢怠慢,立即用天子的名義,詔邊郡各處警備,就是這一來一去的工夫,匈奴那邊也準備妥當了!幾乎就是在天子詔書下到酒泉、張掖等郡的同時,匈奴出兵了!
右賢王、犁汙王將四千騎分三隊,入日勒、屋蘭、番和。雖然時間很緊,但是,畢竟是得到了訊息,張掖等地都做了準備。似乎是覺得自己被蔑視了,張掖太守十分積極,本就好戰的屬國都尉也很積極,兩處都發兵反擊,有心算無心,匈奴本來是挑了個弱的,已經是志在必得了,卻沒想到漢軍中弱的也不是那麼弱!
二月的這一戰,漢軍大破匈奴,得脫者數百人。其中,屬國千長義渠王騎士射殺犁汙王,賜黃金二百斤,馬二百匹,因封為犁汙王。屬國都尉郭忠封成安侯。
戰事告一段落了,朝中的事情也就該結了。
四月,盛夏之時,隨著徐仁在獄中自殺,侯史吳案以及由之牽連的縱反者案也終於落幕了。
——侯史吳不道,腰斬,父、母、妻、子棄市。
——少府徐仁、廷尉王平、左馮翊賈勝胡坐縱謀反者,棄市。
——徐仁自殺,王平、賈勝胡伏誅。
儘管最終也沒有牽連到丞相,甚至連徐仁,也給了相當的體面,但是,一下子去三位二千石以上的官員,朝野也是驟然失聲。
至此,再無人敢對霍光的權勢稍加議論。
——也許,這正是霍光的目的?!
禁中帝寢,劉弗陵毫無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