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
霍光與張安世站在後殿的廊下,太醫、宦者……不停地進出,卻沒有一個人敢靠近那兩人。
相較霍光神色平淡的樣子,張安世的神色就驚惶多了。
尤其是看著宦者不停地送出帶血的水盆,張安世是真的覺得驚恐了。
“……大……大將軍……”張安世忍不住喚了一聲。
——真的沒事嗎?
——真的不需要進殿看著嗎?
——雖然也知道,自己在殿中沒有任何用處,但是,親眼看著……總是能安心一些吧……
——卻也只是安心一些而已了!
張安世在心裡不停地勸著自己,也實在是說不出更多的話了。
霍光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張安世,隨即挑眉輕笑:“子孺有何言?”
張安世本就拿不定主意,哪裡能說出什麼具體的話來,於是,當朝右將軍期期艾艾了半天,也沒能擠出一個有意義的字來,最後,乾脆閉嘴不言語了。
見張安世不說話了,霍光也沒有再追問。
兩人再次沉默地站在原地。
又過了一個時辰,杜延年與義微帶著一身的疲憊,走了出來,看到霍光與張安世,兩人勉強振奮了精神,向兩人行禮。
張安世有些著急,但是,霍光沒有開口,他也不好越過霍光追問。
霍光的確沒有急著問的意思——杜延年與義微一出來,他便知道沒什麼大事了。
——那兩人除了疲憊,並沒有驚慌的表現。
伸手將已經搖搖欲墜的杜延年扶住,霍光舉步往東廂走去。
“且坐。”
——很顯然,能讓兩人疲憊成這樣,就說明,事情不小,肯定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說完的。
四人在東廂坐下,霍光又看了看杜延年與義微,最後將目光放在義微身上。
——杜延年的狀況看起來……更糟一些。
義微低下頭,彎了彎腰,隨後道:“陛下虛耗氣血……”
霍光抬手擺了一個阻止的姿勢——他可不想聽那些長篇大論的醫術之言。
見霍光如此,義微斟酌了一下,對霍光道:“陛下本就是不宜行房。中宮上食之時,又擅用秘香……與所服湯藥相沖,故致此……”
霍光皺了皺眉,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陛下……”義微更加謹慎地想著措辭,“陛下恐有不豫之慮!”
——都說劉弗陵病重,但是,在今日之前,也就是氣虛體弱之類的症狀,看著就是患病之人而已,雖然難以根治,但是,看起來也絕對不是兇險的模樣。
——從今往後……
終究是醫者,雖然不喜劉弗陵,但是,真正看到劉弗陵嘔血的樣子,義微也著實有些憐惜。
霍光沒有吭聲,但是,扶著憑几的手陡然一緊。
東廂之內頓時寂靜了下來。
杜延年是累得不想說話,張安世知道了究竟,也就安心了,自然也不會再說什麼。
半晌,霍光才再次開口,卻是問的:“……秘香?”
義微點頭,隨後又補充了一句:“絕非少府所上。”
霍光狠狠地拍了一下憑几,揚聲喚人:“太醫令!”
太醫令本就在外候命,聽到霍光的聲音,連忙進來。因為霍光的語氣明顯不善,太醫令也十分緊張,生怕是自己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惹怒了霍光。
“查!”霍光冷冷地下令,“所有太醫一起,查上寢!所有與上不利之物,一件不許有!”
太醫令嚇了一跳,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應聲,張安世與杜延年更是一臉訝然。
“大將軍!”最後還是隻有張安世能開口勸諫,“此事不妥……”
啪!
霍光狠狠地拍上身側的憑几。
“不妥?”
“有何不妥?”
霍光厲聲質問。
“現在不查,等哪天上不諱,再來追究嗎?”
這句一出,張安世與杜延年還想說什麼,另一邊,太醫令已經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立刻應了一聲:“唯。”隨即便向霍光行禮退下。
——是啊!
——現在不查清楚皇帝這兒還有多少不應有的東西,哪天再出了這樣的事情,未必有今天這樣幸運,仍舊只是有驚無險!
——皇帝萬一出事,第一個倒黴的除了近臣、中人,就輪到太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