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漢,她們只是微賤奴婢,但是,這兒畢竟有家!
於是,掖庭署開始接到絡繹不絕的告病上書。
如今,上書的數量已不是掖庭署可以直接處理的了。
這種情況下,張賀的臉色怎麼可能好看?
事實上,他能對皇后把事情解釋清楚已經不錯了!
——中宮這兒也有很多宮人侍使執役的。
一干宮人聽到掖庭令向皇后奏言此事,沒有一個人對張賀有好臉色的。
張賀只能苦笑。
兮君掃了一眼殿中的宮人,眼中顯出幾分不悅。
傅母、長御等人有心勸說,但是,看了看皇后神色,眾人還是將那份心思先按捺了下來。
——皇后從來都是很有主見的。
殿中陡然寂靜,讓所有人都倍感壓力。
又過了一會兒,兮君才慢慢地對張賀道:“宮人告病,掖庭對之無定製?”
——自然不可能沒有制度。
張賀沒有敢猶豫,立刻就答道:“按制,宮人告病,即移太醫署,或治、或移,皆由太醫署決之。”
兮君點頭,十分奇怪地詢問張賀:“既然如此……循制而行,掖庭令何必再請?”
——根本與掖庭署無關啊!
張賀低頭:“告病之人太多,太醫署屬下亦有限……”
兮君輕輕挑眉,笑著問道:“掖庭令如此言語,可需吾令中宮侍醫前去?”
張賀連忙伏首:“臣決無此意。”
“君宜直言之!”兮君斂了笑容,冷冷言道。
——若非說這話的人是張賀,她早就發作了。
——即使對張賀心存善意,也不意味著兮君會喜歡掖庭署這種近似為難的作法。
張賀沒有再猶豫,直接道:“太醫署尚需侍禁中諸貴人,宮人微賤,不宜多耗其人,臣以為,告病諸人可放出,於官婢中另擇人侍使。”
這個回答讓兮君一怔。
“這般……”兮君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如此是不是太過了?
殿中諸侍御也同樣驚訝不已。
——掖庭令竟敢如此?
——禁中侍使不比別處,多是選十歲左右的官婢仔細調教多年,才能近身侍奉諸貴人。
——直接放出?
——的確是快刀斬亂麻,但是……那麼多人……新選入的官婢……能勝任嗎?
兮君直覺認為不妥,看了看左右侍御的神色,便打算否決了。
這時,張賀低聲道:“此次天子徙宮,諸貴人入掖庭,宮人、宦者皆倉促備下,藉此亦可重配各殿宮人。”
兮君頓時一怔,醒過神來,倒是將原本想說的話給忘了。
“掖庭令……”兮君喃喃地低語,連左右侍御都沒有聽清她在說什麼。
不過,中宮諸人如何不明白掖庭令這番解釋的意思?
——因為掖庭諸女皆是隨天子自建章宮徙未央宮,她們身邊侍使之人也多是從建章宮帶過來的,可以算是那些人的親信了。
——掖庭令分明是借這個機會,將那些嬪御的侍使之人重新安排!
雖然宮人皆屬掖庭,但是,想重新安排既有的人事,掖庭令也需要機會。
既然明白了張賀的想法,兮君也就沒有異議,然而,她仍然有些困惑:“既然如此……君當上書縣官。”
——掖庭令是少府屬下,可上書少府,亦可直接對皇帝進言,就是不該找上她這個皇后!
——畢竟,此事牽涉整個禁中的侍使宮人,與後宮嬪御的關係反而不大。
——在這種事情上,她這個皇后並沒有決定的權力。
張賀的頭垂得更低了,姿態比之前更加恭謹,他對皇后解釋:“臣已上書少府,少府呈尚書,書還,命臣請於中宮。”
……
“可。”
沉默了一會兒,兮君終是給了準允。
——很顯然,這就是她唯一能說的答案。
果然,得到答案之後,張賀便離開了,殿中頓時寂靜下來。
皇后沉思不語,中宮侍御同樣不敢發出聲音,片刻之後,才有一聲輕響劃破了殿中的寂靜。
兮君展開之前私府長呈上的奏書——關於修建她的父親與祖父的冢塋的用度記錄。
見狀,中宮眾人更加屏住了呼吸。
——皇后……究竟是什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