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諸侯王,雖然並不治國治民,處理國事,但是,他畢竟是一方之主,多多少少,總有一些權力的。
——這種奏疏,即使是在河間國發現,河間相也必然要報於他這位大王。
因此,設身處地地為劉弗陵想了想,劉慶能夠理解少帝的憤怒,但是,無論是多不悅,也沒有因言罪人的道理!
——即便是先帝,也不曾因為哪一位臣下說什麼大逆不道的話語便對其處以極刑。
——即便是腹誹之罪,最初的目的也不是禁止朝臣對漢帝所作所為的議論。
劉慶沒有想到劉弗陵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驚訝之後,這位並不比少帝年長多少的諸侯王,心中頓時興起了一陣寒意。
——對於諸侯王來說,不怕皇帝昏庸,也不怕皇帝暴虐,最怕的就是皇帝隨心所欲。
——一旦這位掌握大漢的人開始隨心所欲,就有可能不按章行事。
——比如呂后……
——孝文皇帝對宗室並不寬厚,但是,為什麼從宗室到功臣都選擇更加年少的孝文皇帝,而不是順著呂后安排,輔佐更加好應付的少帝?
——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為呂氏的行事已經不按章法來了!
——軟禁、毒殺……
——只要是呂家人覺得不順心的人,都會被輕易地處理。
——連安罪名的程式都能省了。
——舉朝上下,誰不心驚?
——誰又敢讓呂家人繼續掌權?
想到這兒,劉慶心中有一瞬間興起了某個不甚恭順的念頭——即使此奏真的是出自霍光的示意,也未必是霍光的錯。
儘管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逝,但是,劉慶很清楚——自己對這位少帝僅有一點恭敬忠誠也因為他的這個想法,而消失了。
——當然,如果霍光真有篡逆之舉,作為劉氏宗室,他自然有自己應盡的責任。哪怕是以卵擊石,有些事也是必須做的。
——但是,如今,這……只是他的猜測而已。
這一次,劉慶並沒有隱藏自己的心思,神色上也就帶出了幾分不悅之色。
坐在正席的劉弗陵自然看得清楚。他攥緊了拳頭,心中有壓抑不住的委屈。
——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嗎?
劉弗陵有些明白霍光的用意了。
——說白了,就是想讓宗室不再支援他。
儘管如今的宗室早已不比漢初權勢顯赫,但是,作為劉氏的一員,當他們都覺得他這個皇帝不妥時,的確是能做到很多異姓臣子所不能做的事情的。
——就如呂后崩後,諸大臣除宮之時,行事者乃是東牟侯劉興居。
——這位東牟侯乃是高皇帝長子齊悼惠王的三子。
——“足下非劉氏,不當立。”這句話出自旁人之口都不足令人信服,但是,出自這位王子侯之口,卻足以讓之前的行事變得理所當然。
——並非他們不忠於少帝,而是那位少帝與其兄弟並非劉氏子孫!
——他們不是篡逆,而是為了安劉氏。
想到這兒,劉弗陵不由打了一寒顫。
——如今已非呂后崩時,齊悼惠王一系與皇帝一脈早已疏遠,那樣的事情自然不宜再由其一系的子孫作為。
——河間王恰好是最合適的人選。
——因為哀王劉榮早逝,河間王一系正是孝景皇帝實際的長子一系,而且,河間王一系素有令名,與那些胡作非為的諸侯王絕對不可同日而語。
——如果從這位年青的諸侯王口中流出一兩句對他不妥的話,天下人會信嗎?
——自然會信!
——劉慶是晚輩,河間王乃孝景皇帝之子之後,與他這個皇帝並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
——說得直白一些,除非興兵謀逆,皇位與這位諸侯王之間還隔著不少人呢!
——這一點上,河間王甚至比滅諸呂時的齊王一系更有優勢。
——詆譭他這個少帝,對劉慶根本沒有什麼好處!
——如此直白的事情,天下人誰會不明白?
——誰又不會做抉斷的?
劉弗陵死死地咬住牙,心中自知自己做錯了。
——劉慶甚至不需要多說一個字,只要把他方才的決定宣揚出去……
——天下誰人會不寒心?
眭弘的奏疏的確不妥,但是,只看這份奏疏,誰能說這位符節令不是在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