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旦的確是昏迷了一會兒。
萬幸的是,他的身體素來康健,今日也沒有寵幸姬妾,黃門令當時就在路寢,最重要的是,昏迷前他召了自己的太子。
劉建畢竟是能作主的,當機立斷,讓人開禁闥召了醫工,自己則親自去找母親——即使只是為了避嫌,他也不能在君父昏迷不醒的時候,在王宮路寢久留。
劉旦已經醒了,卻仍然不太能動彈,臉色灰白,看著煞是嚇人。
燕王后與太子同時在床前跪了下來,王后心慌得不行,膝行兩步,到了床邊,忍著淚,強笑叩首:“大王萬壽。”
劉旦喘了兩下,似乎舒坦了不少,慢慢挪手,搭到王后的肩上。
“王后勿憂。寡人尚安。”劉旦的聲音有些虛弱,但是,說得還得清楚的。
燕王后稍稍定了心神,抬起頭,望著自己的夫君:“妾讓大王憂心了。”
劉旦笑了笑。
他們畢竟是結髮夫妻,對彼此再瞭解不過。這種明是請罪,暗是責備的話語,他已經多年未曾聽過了。
笑過之後,劉旦覺得沉重的身子輕鬆了不少,便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
“建。”
“臣在。”劉建立刻稽首應聲。
“召爾來,是有事令爾去辦。”劉旦的神色十分鄭重。
劉建不敢怠慢,立刻道:“但憑君父之令。”
劉旦道:“此事……須辦妥,然爾不可親為之。”
“諾。”劉建立刻答應。
劉旦嘆了一口氣:“今年異象不斷,寡人慾祠葭水、臺水。爾去辦吧。”
“諾!”劉建鬆了一口氣,立刻應聲。
“速去。”劉旦見他沒有動,便又說了一句。
薊縣周圍沒有大河,葭水在平幹國的南和縣,臺水起於琅琊郡的橫縣,兩水都從燕國經過,算是離薊最近的水脈了。
劉建也清楚最近燕國的事情,見君父催促,雖然也擔憂君父,但是,還是叩首退下了。
“大王……”王后卻有些不安,“定要讓建去辦?”
女人,能倚靠的,除了夫君就是兒子。眼見燕王這般狀況,王后自然不願意讓兒子離開。
劉旦閉上眼,道:“不過安排人而已。”
王后稍稍安心。
王后在路寢親自伺候一日一夜,見劉旦已經可以起身了,精神也恢復了不少,才由宮人侍奉著,回北宮休息。
休息了一日一夜,喝了不少藥,劉旦振奮了不少,特地召見了燕相,處理了一些事務,以此告訴國中,自己並無大礙。隨後又召了太子。
聽劉建將祠葭水、臺水的各項安排細細說明了一通,劉旦稍稍安心,誇讚了一番太子,又留了太子陪自己用食。
進過晝食,劉建侍奉君父回到內臥稍歇,眉目間顯出幾分猶豫之色。
劉旦自然發覺了太子的神色,在床上坐了,才問道:“建有事欲言?”
劉建道:“君父可是為災異憂?”
劉旦點頭,神色有些晦黯。
“臣有一念……”劉建又猶豫了。
“但言無妨。”劉旦鼓勵了一下兒子。
劉建這才下定了決心,道:“大王何不召朝中諸人與諸客共解?”
劉旦眉頭一動,未置可否,半晌才道:“建且退。”
“敬諾。”劉建不敢再言,立刻行禮離開。
因為時辰尚早,出了路寢,劉建便往北宮,給母親請安。
燕王后知道兒子今日陪君父共食,正覺歡喜,見到劉建,不由就是一愣——不是意外他會來見自己,而是奇怪他的眉目間為何有憂色。
“建……”王后喚了一聲兒子,挑眉相詢。
劉建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看了一下殿中侍奉的諸人。
王后擺手讓眾退下,目光卻一直放在兒子身上。
“阿母……”劉建不再掩飾自己的憂心,“我擔心……”
“可是汝父……”王后不由懸了心,失措地詢問。
劉建連忙搖頭:“不是……也是!”
他咬了咬牙,道:“阿母,我擔心君父……”
王后被他弄糊塗了,不解又不安地道:“汝究竟何意?”
劉建湊到母親的身邊,低聲道:“君父所謀,阿母知否?”
王后的心陡然一緊,然而,沉默了半晌,她仍舊只能點頭:“豈會不知?”
——那件事,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