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心之言莫過於此!
——最重要的是,這不是捏造的罪名!
跪在劉旦身邊的劉賢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他無力再繼續跪著,頹然坐下,隨即伏首在地,腦海中只剩下一句話反覆出現。
——如使古人有知,當何面目復奉齊酎見高祖之廟乎!
——他的父親與異族勾結了!
……
劉旦重新直起腰,目光投向始終沉默的漢使。
面對這位諸侯王的注視,年輕的漢使有些緊張了,他緊緊攥住手中的漢節,努力維持漢使應有的風度。
——此時,他哪怕只是庶人,既然手持漢節,代表的便是大漢!
似乎是滿意了使者的反應,劉旦微微勾起唇角,十分平靜地說:“寡人有一言,望使者轉告大司馬大將軍。”
漢使有些驚訝,卻仍然點頭:“僕敬聽大王之言。”
劉旦點了點頭,隨即便收斂了唇角那點若有似無的笑容,看著漢使,道:“既為漢臣,寡人服罪。寡人敗矣,非畏大將軍,亦非大將軍之功!”
漢使不太明白這位諸侯王的意思,然而還是點了點頭,將劉旦的話重複了一遍。
聽漢使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之後,劉旦便不再看他了。
轉過身,扶起王后,劉旦十分鄭重也十分平靜地道:“此生得君為適,寡人之幸。”
燕王后的面容上猶帶淚水,然而,聽到劉旦此語,她仍然努力地露出一抹笑容,隨即深深低頭,虔誠地言道:“大王先行,望稍待,妾定不令大王久候。”
“不必。”劉旦抬手按住王后的雙唇,“寡人罪無可赦,君與諸子未必無赦。”
劉旦笑了笑:“霍子孟秉政,畢竟非君,對宗室當有寬赦之舉,以顯其忠。”
燕王后輕輕拉下夫君的手,以雙手覆住,低聲道:“赦與否,於妾皆無差矣。諸子皆已冠,無須妾憂。況大王前已許妾相隨。”
劉旦欲言又止,終究說不出什麼勸止之言來。
握了握王后的手,劉旦看向殿中的姬妾,對她們道:“雖有前言,爾等亦不必勉強。”
聽到此言,諸姬妾的神色不一,有一些明顯是鬆了一口氣,有一些顯出茫然猶豫之色,還有一些則是當即失聲痛哭。
華容夫人叩首而言:“大王何出此言,可隨大王而去,妾之幸哉!”
劉旦笑了笑,點了點頭,卻沒有說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劉旦緩緩地鬆開了王后的手,轉頭看向漢使,隨即笑了:“寡人予使者方便。”
漢使一愣,覺得這位諸侯王的話總是難解。
然而,劉旦緊接著的動作便讓這位年輕使者大驚失色。
“大王!”漢使不由驚呼。
“大王!”殿中諸人同樣驚呼。
劉賢離劉旦最近,剛要起身就被劉慶一把抱住。
“放開我!”
劉賢猛烈地掙扎,差一點兒就要掙開的時候,劉建也衝了過來,擋在他面前,一把攔住他,劉慶隨即又抱緊了他。
“放開我!”劉賢雙目盡赤,衝著兩位兄大吼。
“閉嘴!”劉建同樣紅著眼大吼。
劉建畢竟是長兄,是太子,多年的積威讓劉賢不由就噤聲不語了。
雙手狠狠地攥緊少弟的雙臂,劉建閉上眼,悶聲而言:“那是阿翁的決定!”
“不!”劉賢大喊著痛哭,卻沒有再用力掙開兩位兄長的手。
劉慶慢慢鬆開一隻手,抬起,擋在劉賢的眼前,自己也閉上眼睛:“不要看!”
——他們的父親選擇了最痛苦的方式。
——自絞!
劉旦是用自己長二丈一尺的盩綬自絞的。
隨後是燕王后。
在解開劉旦頸上纏繞的盩綬之後,燕王后細心地給自己的夫君整理了妝容,甚至將盩綬的每一採都捋平了,讓佩綬服貼地攤在衣裳上。
劉建與幾個弟弟跪在床前,低頭痛苦,當宮人的驚呼聲響起時,劉建才發現母親的臉色已經一片鐵青了。
——是毒。
“阿母!”劉建慌張地撲到母親面前。
他沒有想到母親會這麼快就追隨父親而去。
燕王后想微笑,想安撫兒子,但是,已經無能為力了。
她是婦人,不懂利害,但是,她是母親,她本能地知道,該如何做才能保護自己的孩子。
“……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