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車旁騎著馬的隨從抱過少年。
“帶他先入城!”
隨從將少年橫抱在身前,同時便聽到主人的吩咐,低應了一聲便驅馬直奔城門而去。
看著那人入了城,男子再度招手喚過一名隨從:“讓女君與公子歸家。”隨從領命去後面的車上傳令,他則吩咐御者:“去霍家!”
那個匈奴沒有應聲,只是抖了一下綹繩,駕車的三匹馬齊步而動,樸素的白布蓋安車便隨著車流往橫橋行去。
“霍光不在家?”看到自己私屬將名刺拿了回來,男子不由皺眉。
那個年紀不少的蒼頭連忙搖頭:“侯家奴說是夫人交代了,大將軍辛勞過甚,不見客。”
這樣的答案讓性情溫和的男子眉頭緊鎖,正要讓親信再去一趟,就聽一聲喧鬧聲從後面傳來,還伴著氣焰囂張的驅逐之語:“快給我們公子讓道!”
男子從沒有想到會在霍家門前,遇上這種事,頓時惱火起來,扶著睥睨站起,轉身看向車後,只見十幾個蒼頭奴簇擁著兩個高踞馬上的錦衣少年,浩浩蕩蕩地往霍家行來,一路上煙飛塵揚,談笑之聲不絕於耳。
看清來者,男子的臉色愈發不好看,正在這時,霍家門裡也出來幾個奴僕,二話不說便要將他的車推到道旁。
眼見素來溫和的家主並不發話讓道,男子的侍從奴僕自然擋著,不肯讓霍家奴僕動手,不多一會兒,兩下里就從口頭衝突演變成肢體衝突。
雖然明顯處於劣勢,但是,男子始終一言不發,即使出於安全考慮,下了車,退到道旁,他也沒有讓自己的人退讓,臉色更是往難堪的程度迅速發展。
霍家家奴中也有些機靈的,看到這位不起眼的來客擺出這副架勢,心中立知不妙,心思快的,立時湊上去硬捱了對方兩下打,跟著慘呼一聲,趁勢後退,打算進了門,趕快找人前來分辨一下。
“住手!”
一聲制止的喝斥響起,一些人鬆了口氣,但是,兩下里動手的奴僕都沒有停止的意思,霍家的一些家奴甚至表現得更加兇悍,直到其中一人被一腳踹倒,結結實實地趴在地上,所有人才如夢方醒似的停下所有動作。
也許是因為出聲喝止的人太令人意外了,不少人還保持著毆打的姿勢,看上去十分可笑,但是,造成這種狀況的人卻一點也不覺得好笑——臉色鐵青的錦衣少年似乎是還不解氣,又發狠地踢了一腳倒在面前的家奴:“我說住手,你聾了?”
“公子好氣魄!”被家奴私屬護在中間的男子毫不留情地譏諷。
囂張的少年立時萎靡了姿態,陪著小心湊到那人身邊,不無討好意味地喚道:“小叔公……”
“不敢當!”年長的男子冷著臉,狠狠地一擺手,“回家!”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況他雖然與世無爭,卻也沒到泥人木塑一般毫無脾氣。
不過,認出他身份的兩個少年哪裡敢讓他走?
在家門口鬧出這麼大動靜不說,還把他氣走,家中那位大人豈能輕饒了他們?打一頓,跪一夜都算是輕的。
想到受笞的滋味,兩個少年都不由顫慄,之前出聲制止的少年更是撲到男子身上,半是耍賴,半是撒嬌地道:“小叔公,我不是玩得忘形了嗎?再說,你好久都沒來看我們……”
男子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雲,你不是孩子了!”
聽到男子口氣鬆動,攀著他的少年固然是高興,站在一旁的少年也不由鬆了口氣,隨即斂色行禮:“小表叔來見家君?家君今日休沐,當在家中的。”
他正是霍光的獨子霍禹,至於那位仍舊攀著力男子胳膊的少年則是霍光的侄孫霍雲。
男子輕輕頜首,瞥了一眼仍舊一臉訝異的霍家家奴,淡淡言道:“方才尊家奴傳令堂的話,令尊不見客。”
霍禹一愣,隨即便覺臉頰一燙,連忙低頭道:“想來是小表叔許久不來,家奴眼拙了。”言罷便給霍雲使了個眼色,同時踢了一眼趴在道路上的家奴:“裝什麼死?還不起來把小表叔馬車拾掇一下!”
“諾!”原本癱在地上的家奴立刻跳起來,一群人雞飛狗跳地將男子一行迎進門。
待少君與客人都進了後院,鼻青臉腫又連捱了兩個少君三腳的那個家奴揉著小腿問身邊的人:“他到底是什麼人啊?”
大部分人都是一臉茫然,包括那幾個見機不妙便閃得飛快的人,最後大傢伙的目光集中到他們中家紀最大的那位身上——這個年過花甲的老家奴,方才,從頭到尾都沒有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