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無知婦人,對朝廷的情況也算略知一二——能讓她的夫君駭然若此,不惜讓兒孫告病相避的……除了大將軍那邊有變……還能是什麼?
富民侯夫人對自己的猜測還是極有把握的。
田千秋看了看妻子,苦笑不迭,搖了搖頭,附到妻子耳邊輕聲道:“只怕比上次還嚴重……”
富民侯夫人大驚失色。
“……大將軍與左將軍反目了!”田千秋對妻子耳語。
聽完夫君的話,富民侯夫人頓時手足冰冷,面上更是毫無血色,田千秋看著不忍,剛要安慰,卻被妻子一把抓住肩膀,就聽她在自己耳邊哆哆嗦嗦地道:“兒子……家裡還好……女兒……女兒那邊……徐家……”
田千秋這才想到自家的女婿,再想到女婿的官職,不禁更加擔憂,可是,妻子就撲在他身上,他也不敢說得太明白,只能皺著眉,一邊輕拍妻子的後背,一邊故作輕鬆地道:“我這就派家丞給女兒女婿送信。”
富民侯夫人聽到這話才安心——雖說女兒已經出嫁,是郎婿家的人了,但是,畢竟親生骨血,做母親的怎麼能割捨得下?
——她還真有些擔心夫君顧不上或者想不起來,還有女婿家要通知。
田千秋倒是真的不太想宣揚這件事,女婿總是外人,他還真顧不過來,不過,話說出口後,再仔細一想——霍光治家頗嚴,至少霍家從未有訊息洩露的前例,如今卻……
——未必不是霍光有意為之……
這個念頭一起,田千秋便再壓抑不住,越想越覺得沒錯,用力一擊掌,點了點頭:“我這就寫信!”
富民侯家丞到徐家時,徐仁早已睡下了。
天子祠太社,家中薦祖禰,一天下來,他真的是累得夠嗆,事情一了,便擁著最近最寵愛的小妻去了對方的寢室。
辦完事,這個新娶的小妻知情識趣,又伺侯著夫主沐浴淨身,再回到床上,徐仁很快就睡著了。
田千秋的女兒也不是妒婦,加上年紀也大了,又有兒子,早就不將這些後房恩寵放在眼裡了,因此,當田氏的婢女在深更半夜跑來敲門時,那個小妻更多的感覺倒是困惑不解。
——若是旁人,那必是爭寵……可是正室大妻是什麼性子,她入徐家以來也算看得極清楚……爭寵?那是斷斷不可能的。
同樣這般想法的還有徐仁。
“細君(對妻子的稱呼)有什麼事?明早說不行?”被打擾了好眠,徐仁雖然知道妻子不是耍後房手段的人,但是,也不會有什麼好心情去體諒的。
那個婢女是田氏的陪嫁媵婢,對男主人沒好氣的質問,她只是恭恭敬敬地行禮,更加恭恭敬敬地開口道:“富民侯家丞來了,女君正在北堂作陪。”
一句話,立馬將徐仁的睡意、不滿……全部驅得一乾二淨,連那個算得上年少的小妻都不由變色。
——誰家翁姑都不會輕易出手管郎婿的家事……
——田家更是如此!
——連家丞都派了過來……必是有重大事情!
——能讓大漢丞相如此著緊的事情……
仲秋涼夜,徐仁走進自家正院北堂時,已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漢制,列侯所食國所食縣曰國,其令長名相,又有家丞、門大夫,庶子。家丞是列侯私家役使吏員中唯一有秩位的,皆秩比三百石。
——田千秋把自己的家丞派來……
徐仁越想越不安。
見夫君進來,田氏便退了出去,富民侯家丞畢恭畢敬地給少府行了禮,隨後將封檢完好的信囊奉上,也不要回信,便直接告退:“君侯之意盡在信中。臣請退。”
徐仁客套了一番,卻也不強求,見對方堅持便好聲好氣地將其送出正院,又囑咐自家家老好好將客人送走。
回到北堂,田氏正在等他,指著他的中的通道:“方才家丞雲,家君望君閱後即將信毀去。”
徐仁一愣,反應過來便是一身冷汗,連忙拆開封檢上的繩索,將檢板隨後扔開,專注地察看信牘板上的內容。
“太一……”徐仁滿頭冷汗,呻吟了一聲,便一下伏在面前的漆案上,有氣無力的舉動把田氏嚇了一跳。
“吾君?”田氏奔到夫君身邊,焦急不已。
徐仁被訊息嚇住了,看了她一眼,卻始終無力坐起,只能將牘板遞給妻子:“扔溫爐裡。”
銅製的溫爐就擺在案前,田氏接過牘板,隨手便扔了進去,注意力卻仍在夫君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