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既是要逼上官家出錯,那番要求上官家父子主動上書歸印的話自然不會保密。事實上,在有心人士的刻意“隱瞞”下,前一天晚上,霍家的夜宴還沒有結束,便有相關的訊息傳了出去。
先帝臨終指定的四位輔臣,如今僅剩三位,桑弘羊又是御史大夫,並不掌尚書事,權力著實有限,真正掌握天下權勢的還是聯絡有兒女婚姻之誼的霍光與上官桀。
這兩人之間出現不可彌合的裂痕……不!應該說是已經出現你死我活的矛盾爭鋒了……不敢說整個大漢的土地都要抖三抖,至少,長安城是不得安生了。
少府為什麼在中宮召太醫這種事情上都拖延再三?
少府的主官是誰?
——徐仁!
——丞相田千秋的女婿!
雖然不敢與霍光他們爭權,但是,田千秋既然是丞相,身在其位,便也不敢心存躲避之念,至少,該知道的,他是全知道——若是對所有事情都不清不楚,一派糊塗,又怎麼知道霍光需要他這個丞相做什麼呢?
——朝堂之上,最怕的不是得罪人,而是,人家明顯表示不滿意了,你還不清楚自己在哪兒把人家得罪了!
一直以來,田千秋這個外朝首臣與霍光那個內朝之首,在一應軍政事務上,都是合作愉快的。
霍光謹慎,無論掌握的權力如何,待人都是極其有禮的,對名義上的百官之首更是從不怠慢;田千秋也極有自知之明,除了丞相職權內的事務,從不主動攬事,也不去制擎內朝,沒更不爭權。——雙方都是聰明人,自然不會出現內外不和的情況。
霍光對田千秋居守丞相之位是很滿意的,因此,主意一定,第一個就給丞相的富民侯家的傳遞了訊息。
田千秋接到訊息就嚇了一跳,差點沒昏過去,幸虧富民侯夫人就在他身邊,見夫君臉色煞白,抓起老夫的手,死掐他的虎口,總算讓自己的夫君保持住了清醒的意識。
雖然清醒著,但是,這個驚嚇太大了,好半晌,田千秋才鎮定下來,能夠認真思索自己的對策,這一思忖,又是半晌。
見夫君陷入沉思,富民侯夫人立馬將夫君的一干偏妻、下妻、小妻以及幾個御婢都打發回房,自己陪了一會兒,但是,畢竟年紀大了,實在是熬不住,眼見夫君沒有回神的意思,她抿了抿唇,悄然起身,準備到內室休息了。
然而,富民侯夫人才走到內室的門戶處,就聽到夫君一聲驚呼:“夫人!”
“吾君!?”富民侯夫人被他嚇著了,臉色難看地轉過身。
她是田千秋的元配,只比這位“車丞相”小數歲,哪裡禁得這般接連受驚,一時間便只覺得心跳如擂,滿頭冷汗直冒。
田千秋見妻子這般模樣,不由又是內疚又是擔憂,連站起身,疾步走過去,扶著妻子坐到方才所坐的獨榻上,一迭聲地詢問妻子感覺如何。
從少年結髮到如今白髮蒼蒼,兩人老夫老妻的,富民侯夫人哪裡忍心見他擔憂難過,強自鎮定下來,卻也仍然花費了不少時間,不過,總算是平靜了稍許。
“妾無事了。”勉強鎮定下來,富民侯夫人便強笑著安慰夫君。
見田千秋仍然不放心,富民侯夫人便主動轉移話題:“君侯方才喚妾,可是有所吩咐?”
田千秋被夫人提醒才想起正事,連忙低聲吩咐夫人:“夫人且囑順郎等,近日不可妄對人言……”說著,老丞相又停下,思忖了一會兒,咬了咬牙,狠心道:“還是……讓他們告病!”
富民侯夫人只覺得額角的青筋陡然跳了一下,伸手攥住田千秋枯瘦的手腕:“吾君,究竟出什麼事了?”
見老妻如此不安,田千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反而笑了笑,寬慰道:“也沒什麼……就是朝堂上……可能有變……”
聽到“有變”二字,富民侯夫人的臉色又是一白,她也知曉輕重,壓低了聲音,在夫君耳邊低聲道:“是跟去年……燕王上書劾大將軍不臣……一樣?”
她的話還沒說完,田千秋便變了臉色,富民侯夫人又是一駭,卻還是堅持著把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不過,說出來之後……也就不需要回答了——田千秋的臉色已經說明一切了。
他們這麼多年都是相互扶持著過來,田千秋是驟然顯貴的,周圍能相信的也只有這個老妻,對她,老丞相素來是不隱瞞任何事的——就算當時不方便說,事後也必會講明。
——燕王上書劾奏那事就是塵埃落定之後,田千秋才告訴妻子的。
富民侯夫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