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長揖之後,向著建章宮的方向再拜稽首。
桑弘羊看著霍光,只覺得遍體生寒,半晌,才強笑著言道:“謝大將軍。”
“既非亂命,為臣者豈敢逆君命?”霍光同樣笑著答道。
桑弘羊的心頓時一緊。他已經年逾古稀,不過片刻驚悸,臉色便霎時慘白,反倒讓霍光嚇了一跳。
“御史大夫!”霍光上前一步扶住桑弘羊,隨後便招手示意禁門外的郎官過來相助。
“一去一回,君必是辛苦,且到廬舍歇息。”霍光說得很真誠,但是,桑弘羊總覺得他話中有話,不過,一個時辰不到,從未央宮到建章宮,走了一個來回,他也的確是受不了,便由著郎官將他扶進了廬舍了。
“大將軍,臣等即可。”當值的郎中僕射可不敢勞駕霍光親自扶人。
霍光也沒有堅持,送了兩步便放開手,一臉笑容地看著郎中們將年邁的桑弘羊扶進廬舍。
看著桑弘羊進了廬舍之後,霍光才斂了笑容,眼神也淡了下來,靜立了片刻,轉手向禁門內招了招手。
劉病已從黃闥後走出,疾步走近霍光:“大人當真要赴宴?”
少年的臉色滿是憂色。
霍光不由笑了:“鴻門宴……”
劉病已連連點頭:“正是!正是!大人不可犯險!”
霍光看著少年一本正統地勸阻自己,笑了笑,隨即板了臉:“稍後歸殿,曾孫須把《項羽本紀》與《高祖本紀》各讀百遍。”
劉病已不由愕然,卻沒敢反駁,恭敬地執了禮,道:“敬諾。”
霍光點了點頭,伸手挽了他的肩,讓他隨自己一起走向廬舍。到了門口,霍光才出聲吩咐:“曾孫在舍外稍侯,不可擅離。”
“諾。”劉病已一如既往地平靜應了,隨即便肅手立於廬舍的門旁,低下頭,安靜地等著。
霍光稍稍安心,這才舉步進了廬舍。
這間廬舍是郎中值宿時居所,廬舍內本來還有未當值的郎中在休息,這會兒,也都在僕射半勸半嚇之下,去了別的廬舍,只留下兩名郎中桑弘羊身邊侍候。
“君等亦不必在此。”霍光一進門,便對兩名郎中溫言吩咐。
他是大將軍,那兩名郎中哪裡敢違逆他的意思,立刻執禮退下。
桑弘羊冷眼看著,等兩人離開了,才對霍光言道:“大將軍果然是越來越似烈侯了。”
郎官的廬舍並沒有太好的條件,也就是一張張床與幾張長几,霍光也懶得理會坐席的上下尊卑,就近找了一張還算整齊的床坐下,還沒有坐穩,就聽到桑弘羊的話,他頓時變了臉色,抬眼瞪向桑弘羊:“桑君慎言。”
桑弘羊沒有半點懼色,只是略帶疑惑地看著他:“霍子孟亦忌此言?”
霍光皺眉,卻毫不猶豫:“大將軍對僕亦有重恩!”
桑弘羊不由默然,霍光看了他一會兒,輕聲道:“大將軍對桑君亦非無恩……”
“僕所受乃先帝之恩!”桑弘羊擺手打斷了霍光的話,“恩自上出,大將軍何曾加恩於他人?”
霍光的神色一肅,他並沒有辯駁,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卻是問:“御史大夫可知道,長公主於何處設宴?”
桑弘羊頓是一默,片刻才慢慢答道:“陛下之意,擬在承光宮設宴。然,尚示議定。”
霍光點了點頭,卻是面無表情:“當真是長主設宴?”
桑弘羊的心又是一緊,卻沒有半點停頓,立即就答道:“是!”
霍光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道:“桑君上次言令似(注4)……”桑弘羊之子桑遷熟習經術,卻至今是郎官,桑弘羊已經向霍光委婉地提了幾次。
“賤息不堪大用。”桑弘羊說得斬釘截鐵。
霍光垂下眼,淡淡地道:“桑君年高,僕不忍令似遠離,京師之官,桑君亦知其情,如今僕屬下護軍都尉暫缺,本擬以令似為守……”
桑弘羊連連擺手:“護軍都尉乃將軍屬下要職,遷斷無此能!”
霍光看了桑弘羊一會兒,終是不再多作糾纏,只是輕聲問了一句:“君不悔?”
桑弘羊瞪大了眼睛,臉色通紅,良久才悶聲反問:“君不悔?”
霍光點了點頭,起身離開。
“霍子孟!”桑弘羊狠狠地拍了一下身下的床板,“君當真不悔?”
霍光卻沒有再理會,徑自走出了廬舍,示意劉病已隨他離開。
劉病已有些沒有聽懂兩人所說的話,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