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霍光仍是一派恭謹的態度,再拜之後,謙辭推讓:“陛下過謙了。”
雖然十五歲不過是成童的年紀,但是,在民間,十五歲已經可以算是成人了,不僅要承擔役使之事,也要承擔相應的責任了。
——所謂,年未滿十五,做惡不在其身。
按照漢律,十五歲以下的人犯了罪,都是從輕的,有些罪行還是免於處罰的。
——十五歲,一般民家的子女也就開始被家人當作成人對待了,登記籍冊時,也不再是被稱為“使男”、“使女”,而是與其父母、長者一樣,被稱為“大男”、“大女”。
霍光不是生來就是富貴鄉,他是十多歲才跟著霍去病離開平陽的,他不會與很多朝臣一樣,把十五歲的天子真的還當成毫不知事的孩子。
正是因此,他對發生這樣的事情毫不意外。
——若是毫不知事,看到上官桀未加決斷的奏書,直接命中書謁者退回尚書檯就是了。
——年少的天子沒有這樣做,就必是有所決斷了。
想到這一點,推測一下會是什麼樣的決斷,就一點也不難了。
聽杜延年一說此事,霍光便猜到這位年少的天子在想什麼了。
——他若是同意了。
——長公主的私夫可以授爵,天子外家為什麼不可以?
……甚至……加恩功臣之後……為什麼不可以?
——丁外人可以封侯,能封侯的人就太多了!
——列侯雖然沒有什麼實權,但是,地位尊貴,可以參加朝議,可以加官出入宮禁……
——總而言之,對加重天子的權威,利大於弊。
杜延年他們沒有想到這些,是因為,他們從不認為霍光會同意燕王的提議。
——是的,他不會同意。
——他是臣,不是君,天子可以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改變既有的制度,他不可以!
——那樣,只會讓人有理由質疑他的權力!
霍光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那麼,劉弗陵……不清楚?
“……朕……知道不合制。大將軍……皇姊負共養之責,長居禁中,甚是辛苦,真的不能破例嗎?”少年天子在沉默了片刻之後,再次開口,仍想勸服霍光。
霍光抬頭,看了天子一眼,便再次垂眼,恭敬而鄭重地回答:“陛下,長公主已得藍田為湯沐邑。共養之勞已酬。”
——今年春,以藍田益長公主湯沐邑的理由就是“長公主共養勞苦”。
霍光的回答讓劉弗陵有些難堪。
——以藍田益鄂邑長公主的湯沐邑是他的主意,可是,他並不是想著什麼共養勞苦,而想著藍田那兒的長水胡騎。
劉弗陵十分羞惱——他不認為霍光不明白這些,因此,他覺得霍光提及藍田是故意讓他難堪。
——他的謀算從來沒有成功過!
——大將軍是想提醒他這一點嗎?
劉弗陵心中暗恨。
霍光其實沒有這樣的想法,只不過,少年天子一再提及長公主的辛苦,他自然用最直觀的理由去拒絕了。
——勞苦已酬,就不必再讓丁外人封爵了。
不過,事到如今,霍光對劉弗陵的想法已經不太感興趣了。
——主意既定,除非燕王、長公主與上官家並非如他所想的那般行事,那麼,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不僅是燕王、長公主與上官家的結局,也包括……這位少帝的結局!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在意呢?
君臣二人的沉默再次讓殿上的氣氛緊張起來,一干宮人、宦者屏住呼吸,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消失。
劉弗陵盯著重階下端坐的輔臣——三梁進賢冠下,鬢髮已白,一身皂衣的身影仍是一貫的低恭謹姿態,低頭垂眼,只是,除了行禮,他的腰永遠是筆直的。
隱隱約約地,年少的天子似乎也有感覺——今日的霍光有什麼地方與往常不一樣了……
……難道……
劉弗陵陡然一驚,滿心悸然,卻也告訴自己——不可能的!
——他沒有對任何說過自己的打算!
——即使對鄂邑長公主,他也只是暗示!
——霍光怎麼可能知道?
“大將軍……”
“陛下,尚書署有急奏,請大將軍。”殿外當值的宦者尖聲稟報。
劉弗陵的話被打斷,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