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床上骨瘦形消的王莽,霍光心中又是痛惜又是懊悔。
因為是秋疫,寢室內,除醫工便有王莽的兩個傅婢在侍奉,王莽的妻室與子女各自緊閉門戶,連過來探視都不敢……
偌大的院子,偌大的寢居……空蕩蕩的……讓人心寒……
霍光咬了咬牙,轉身離開視窗——他看不下去了。
隔著寢居的門,室內侍奉的醫工向大將軍奏明——右將軍支撐不過這兩日了……
正在說話間,一個溫婉的女子聲音響起:“大將軍,吾君有事拜求。”聽起來是王莽的傅婢。
霍光沒有猶豫:“稚叔若有心願未了,光自當盡力完成。”
那女子輕聲道:“一是吾家長公子之事……吾君言……實非吾家之人指使……望大將軍勿要輕信……”
“時隔多年,此事……我早已忘卻了……”霍光淡淡地言道。
那名女子似乎是去稟告了,衣裳悉索的聲音漸漸遠去,稍停了一會兒,又迴轉門口。
“婢子奉命代吾君拜謝大將軍。”有下跪叩首的聲音,隨即又聽到她再次開口:“吾君雲,大將軍既如此說,餘事便不必拜求了,大將軍自不會負吾君。”
“自是如此。”霍光沒有保證什麼,只是平靜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又是叩首的聲音。
“吾君只有一事欲求大將軍成全。”女子的聲音很輕。
“何事?”霍光有些不解,卻又若有所悟。
“請大將軍暫退階下。”女子的請求十分堅定。
霍光一怔,卻還是依言退到階下,並沒有多問。
剛退到階下,霍光便看到寢室的門被稍稍拉開,隨即就見一隻纖細白晳的手將一份封檢完好的信牘放到門外的地上,動作間,絳袖輕動,煞是動人心魄。
放好牘板之後,那隻手便收了回去,門也重新關上。
霍光沉吟了一會兒,並沒有立即上階,院中隨侍的霍家蒼頭見主人如此,便主動過去,低聲詢問:“吾君,可要臣將信牘取來?”
霍光回過神,看了緊閉的寢門,再想想方才所見到的王莽……他閉眼又睜開,還是拒絕了蒼頭的好意:“不必。”言罷便登階,俯身拾起信牘。
看看信牘封檢上的青泥以及泥上清晰的“王稚叔”三個凸起的隸字,霍光忍不住輕嘆一聲——只看封泥,也只知道這封信準備了至少有三日了。
霍光拆開封繩,開啟檢板,木牘上的字跡清晰地映入眼中,霍光立時冷哼了一聲,不悅之色湧上眉間。
“大將軍,吾君還有言。”女子的聲音急切了許多。
“說!”霍光捏著信牘,沉著臉答道。
女子稍稍平靜了一些,道:“吾君言,不請之請,應允與否,請大將軍定奪!”
“既然知道是不請之請,就不該提出!”霍光厲聲斥責,“千金之子尚不坐垂堂之下,右將軍這般情況……我如何應允?”
說到最後,霍光的語氣也無奈了許多。
——不是他不想應……是不能應啊!
女子默然,隨即便有悉索之聲響起,顯然是去轉告自己的主君了。
霍光忍不住嘆息,垂眼又將王莽的信看了一遍,目光落在五日前的日期落款上,久久不能移開。
“……大將軍……”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霍光回神,就聽她輕聲祈求:“大將軍,吾君言……只是一眼……就在視窗……斷無危險的……”
“不行!”霍光還是不能同意,“雖然疫症未曾蔓延,但是,長安城中並不安全……我不能也也不敢冒這個險!”
女子良久無語,就在霍光準備離開時,又聽輕聲道:“大將軍,吾君言……如今這般情勢……吾君卒後,長安城中再沒有比吾家更安全之所了……”
霍光不禁一愣,再看看手上的信牘,終是沒有再拒絕:“我會考慮的。”言罷便轉身下階。
隨侍的霍家奴僕連忙服侍主君離開王家,所有人心中都鬆了一口氣。
一行人到了前院,霍光登上輜車,剛要關車戶,又停下動作,看向之前進言的那名蒼頭,猶豫了一下,吩咐:“子都同車。”
馮子都下意識地應諾,隨後才愣了一下,卻也只能登車,並隨手關上車戶。
他是霍光的親信,同車也不是第一回,只是,這般在外人家中就如此下令,卻還是頭一遭……想到當時還有王家的奴婢在場,再想想那些人異樣的眼光……馮子都可以想像到,明日,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