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元七年春,長公主共養勞苦,復以藍田益長公主湯沐邑。
這是新年伊始,朝中傳出的第一個大訊息。
漢室百餘年,除了高皇帝嫡長女魯元太后因為呂后的偏袒,得以分齊國數城為食邑,歷代公主都是限以一縣為食邑,諸般儀制也皆比列侯。長公主位尊,儀比諸侯王,但是,也僅是輿服儀制比諸侯王,最多增加所食封戶數,從未增加過食邑——說到底,諸呂之事乃是漢室的忌諱,魯元太后雖然無辜,但是,生享諸侯王太后之儀,死後,夫從諡,子封王,哪一樁都是逾禮,再加上,她是呂后所出,後世自然不會以她為例。
鄂邑長公主的食邑就是名為鄂的縣。漢制,列侯所食縣曰國,皇太后、皇后、公主所食曰邑,有蠻夷曰道,因此,稱公主名號時,用鄂邑。
鄂是江夏郡所屬的縣,屬荊州。藍田卻是京兆尹下屬的縣,乃是京畿之地。當然,食邑來說,看重的是收入,是當地的富庶程度,離長安的遠近並不是關鍵。如孝武的皇帝的長女,所食封邑遠在青州的東萊郡,可是那卻是有鹽官的地方,雖然鹽鐵之利歸官,但是,既有鹽官,當地又豈會貧窮,更何況,青州自古就是富饒之地,租稅收入豈會少?正是因此,那位長公主在平陽侯逝後,更嫁樂通侯欒大時,孝武皇帝乾脆更長公主所食之邑的名為“當利”。
不說鹽官,鄂縣的戶數只有當利三分之二,人口勉強超過當利的一半。(注)尊卑親疏之別顯然易見。
當然,衛長公主是嫡長女,身份不是其他公主能比的。衛後所出的石邑公主與諸邑公主也是嫡女,雖不及長姊受寵,食邑之內有鹽官,但是,所食之縣一個屬冀州常山郡,一個屬徐州琅琊郡,皆是富庶之地,戶數、人口皆比當利更多,兩相平衡,租稅收入並不比當利少多少。這還沒有算她們下降的列侯之家。如尚衛長公主的是平陽侯曹襄,那是大漢元勳,列侯第次僅次於蕭相國,食封平陽全境。
不與嫡出的皇女相比,嬪御所出的公主中,鄂邑長公主的食邑也算是收入最差的,如夷安公主,食邑屬膠西國,乃是故齊舊地,富庶繁華豈是卑溼貧困的荊楚之地可比的?
因此,鄂邑長公主一點都不喜歡自己的食邑,連鄂邑之名都不太樂意聽,因此,宮中、朝中,才多以其母姓“蓋”冠稱。如燕王之類,與其交往甚密的,也多以蓋主、蓋長公主為稱,鄂邑這個正式名號反而很少稱呼。
如今,天子將藍田益封給這位長公主,對其來說,簡直是比當初尊封她為長公主,更讓她開心。
鄂縣與藍田的這兩個地方的差別有多大呢?
漢制,掌治其縣的主官,分為令、長兩種——萬戶以上為令,秩千石至六百石。減萬戶為長,秩五百石至三百石。
簡單地說,京兆尹下屬的藍田就是萬戶之縣,而鄂縣……戶數尚不及其一半!至於人口……藍田比之多了將近三倍!
說得通俗一點,鄂邑長公主為什麼開心?因為她在新年伊始——發財了!
當然,公卿百官登門道賀時,是不會說恭喜發財的!
不管霍光是多麼不喜歡這位長公主,在詔書頒下後,他仍然派了長史前往道賀,並且傳書家中,讓自己的妻子準備了賀禮,交由長史送上。
公孫遺不敢怠慢,立刻先趕去了霍家,卻聽家丞道:“夫人方才已經帶著賀禮前去賀長公主了。”
大將軍的長史目瞪口呆,家丞自然也覺出不對了,連忙追問。
公孫遺欲言又止,隨即又想到家丞說的是“方才”,連連跺腳,拉著家丞詢問,夫人走了多久;打算走得哪條街;出行是何排場……
家丞也是老人了,一聽便明白他的意思,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所知全部說明。
待確認了霍光的妻子是剛剛離開家門,公孫遺哪裡還敢耽擱,向家丞說了一聲,便連忙帶人追了上去。
幸好鄂邑長公主雖然在長安也有家宅,但是,因為共養之職,不方便離開,因此,有資格親自道賀的人只能去承光宮。
大司馬大將軍的正妻自然是去承光宮。
從霍家到承光宮,路程不短,公孫遺一行人拿著符令,冒險疾馳,總算在直城門追上了博陸侯夫人一行。
一路快馬加鞭,公孫遺的臉色自然不會好看,因為心急,他甚至沒有等自己的親信大奴跪到馬旁當人梯,便直接翻身跳下馬,越過護送的衛從,直接走到夫人的馬車旁,躬身道:“臣奉命代大將軍賀長主益封,謝夫人體恤,親送賀禮,免臣來回辛苦。”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