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霍光的話,義微本以為自己很快就會見到衛太子僅存於世的唯一血脈,不過,辦完所有任職庶務,從少府寺離開,還沒到椒房殿,義微便看見了浩浩蕩蕩的天子法駕。
——的確,那位少年天子總不能一直不出面吧!
在石渠邊駐足片刻,義微轉了個方向,繞道長秋門往椒房殿走去。
——很明顯,霍光對這位少年天子……極為關注。
義微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同時也不太樂意與這位天子打交道。
不過,天子的行蹤不是一般人能夠掌握的,經過長秋門,義微看著椒房殿內外,郎衛、黃門執禁甚嚴的樣子,便知道天子一時沒有離開的打算,她也只能硬著頭皮往椒房殿走去。
宿衛的郎官等人看到一身皂色布衣的義微,都是一愣,隨後還是一位中黃門機警,迅速反應過來,迎上去,畢恭畢敬地向義微行禮詢問:“可是新侍醫?”
能出現在禁中的女子,除了掖庭嬪御,就是宮人、宮婢,而無論哪一類,都不會著皂色布衣,只有應詔的女醫會著這種官吏的常服之色。
“正是。”義微不卑不亢地回答,讓那位中黃門十分舒坦,爽快地道:“侍醫請合符籍。”說著便示意當值的中郎將過來驗符籍。
義微輕輕一笑:“妾剛剛受書命,詹事尚未授符籍。”
“那就請出書命。”那位中郎將剛好走過來,聽到女醫的話,立刻介面,絲毫沒有猶豫。
義微雙手奉上書命,對方驗過後,便示意隨侍的書吏記錄,隨後便側身讓開:“義女醫請!陛下問及女醫多次了。”
——當今天子問及自己?!
義微覺得,這是一個再壞不過的訊息了。
不過,很顯然,那位年輕的中郎將並不需要在這種事情欺騙一位侍醫。定了定神,義微力持沉穩地走進椒房殿,直接往後殿正寢行走。
方進正寢的院門,義微便看到了倚華給自己打的眼色,不過,畢竟天子在此,隨侍的近臣也不少,一見義微便有人上前詢問,隨即便往殿內通報了,倚華也只能無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隨後低頭靜立。
根本沒有時間讓義微多思忖一會兒,中常侍已經通報結束,平靜而有禮地請女醫入殿了。
步入寢殿,義微在屏風外拜伏參禮:“臣微奉詔見陛下、中宮。”
話音方落,便有細微的足音從屏風後傳來,隨即就是一聲溫文爾雅的詢問:“義女醫,還記得朕嗎?”
義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先稍稍抬頭,看了走到屏風處的天子一眼,隨即迅速低頭叩首:“臣愚昧……”
“女醫風采依舊。”劉弗陵仍舊是波瀾不驚的文雅語氣。
……難怪……
義微心念一動,卻始終默然,儘管對少年天子仍舊記得自己這一點,並非完全不感到意外……
——畢竟,義微與劉弗陵上一次見面還是在徵和二年之前……
義微沉默著,劉弗陵也沒有說話,片刻之後,少年天子才淡淡地開口:“女醫是來為皇后侍疾的……進來吧!”
言罷,少年天子竟是直接轉身進了內臥,義微無聲地長吁了一口氣,隨後才起身步入內臥。
年幼的皇后已經醒來,倚著憑几,臉色仍是十分難看的蠟黃,雙眼也黯淡地垂著,顯然是疲憊得很。
義微一見便皺眉,腳步頓了一下,方要出聲,便見女孩抬眼看向自己,隨即又重新垂下眼,黑眸轉動間,仍是毫無光采的黯然神色。只是這麼一眼,義微原本要說的話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哽在咽喉處,讓她備覺難受。
——說了又能如何呢?
義微心中酸澀,慢慢走到床邊,在蒲席上坐下,恭恭敬敬地詢問皇后的感覺。
望、聞、問、切,診脈只是最後才進行的診法,再說,這種藥性相反而出現的情況本也不需要太快地調整藥方。
女孩的聲音有些沙啞,義微也沒有多問,詢問了幾個例行的問題,便行禮打算請退,劉弗陵卻再次出聲了。
“朕記得,先妣昔日再三請女醫入內,女醫都拒絕了……”少年天子十分困惑地詢問。
義微叩首拜伏,一派恭敬地聽天子垂訓,心中卻明白了倚華的意思——這位少年天子的的確確是在針對自己。
——只是……年少的天子對幼年的事情竟記憶如此深刻嗎?
若不是重新進入禁中,義微自己都快忘記劉弗陵所說的那件事了……
“大將軍果然愛惜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