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低聲反問:“即使是卿妣已卒?”
——年幼失恃……
——那是一件任何人想起便會心痛的事情……
——更何況,他的皇后只有八歲。
他能感覺到掌中所握的手霎時變得僵硬,彷彿女孩全部的力氣都被集中她那隻纖細的小手上,為的僅僅是不讓動彈……
片刻的沉默之後,女孩的回答十分簡短:“是的。”
僵硬依舊,信任依舊。
他握緊女孩的手,幾乎可以想像她的痛意,卻因此更加用力:“頎君,你真的明白,你為何是朕的皇后嗎?”
他看不清女孩的神色,但是,他可以聽到女孩口中隱約傳出的抽氣聲,他握住的手也隱隱地有了幾分掙扎的輕動……
他不肯放開,伸出空著的另一隻手,搭上女孩單薄的肩膀,藉著那點支撐緩緩起身,傾身在女孩的耳邊低語:“你的外祖父可並不屬意你入宮……你畢竟是上官家的女兒……你的母親已卒……你的外祖母……”
女孩憤恨地抽回手,雙手用力想推開他,卻因為力氣太小而反而向後倒去。
他慌忙攬住女孩的肩,卻被女孩堅決地推開,只能看著他的皇后向後退去,直到碰到那襲菲薄的絲帳才停下,應該只是片刻而已,但是,他能夠聽女孩加重的喘息。
“頎君……”他呼喚著自己的皇后,但是,女孩再無沒有如以往一樣溫順地應聲。
他看著年幼的皇后微微仰頭,冷漠地反問:“陛下又為何要立我為後呢?”
他第一次聽到那清雅稚嫩的聲音以冷漠的姿態飛入自己的耳中,所問的問題又是那樣的尖銳……讓她無法回答。
他只能沉默,接著聽到女孩譏誚的嘲笑聲。
他的皇后說:“陛下不是因為我的母親姓霍才立我為皇后的嗎?”
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但是,終究,他控制住了。
他告訴自己——自作自受!
——是他先挑起這個必要讓彼此鮮血淋漓的話題的!
一片沉寂中,他握緊雙手,按捺下某些暴躁的衝動……
“陛下……”
他的皇后只有八歲,而且,年幼的她一直被很好地保護著……她的聰穎足以她懂重很多,卻無法讓她真正地去傷人……
他的沉默讓她無法不內疚——即使她還記得自己曾被對方如何傷害……
——他畢竟沒有真正刺痛她……
如果他足夠聰明,只需要稍許的安撫,以女孩的寬厚心性,便不會再將他之前的言行放在心上……
“朕一直在想……”他伸出手,向他的皇后,年幼的女孩在稍稍猶豫之後,便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緊緊握住,悄然冷笑,“皇后的母親是怎麼樣的人呢?”
女孩顫抖起來,周身都是無限哀慼的氣息。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無父何怙?無母何恃?
他知道在他的皇后心中,母親的早逝是怎麼樣清晰的傷口。
——因為,他,身有同感!
“……頎君想過,母親若是尚在人世……會怎麼做嗎?”他一字一句地問著,語氣輕柔,心中卻一片冰寒。
他說:“那位敬夫人也會無所不用其極地讓女兒成為皇后,就像那位博陸侯夫人一樣……”
他問:“若是發生這樣的事情,頎君,我的皇后,你說,你的母親會怎麼做?選擇丈夫還是父親?”
說話時,他一直握著女孩的手,極力靠近女孩,而他的皇后並沒有躲避的意思,只是安靜地聽著,直到他說完,才傾身在他的耳邊道:“陛下,傅母才給妾講了一個道理。”
“什麼?”女孩的聲音平穩清泠,讓他一時失了神,卻在問出口的同時,便驚悸抬眼,卻只能看著女孩的眼中閃過一絲清冷的光采,隨即便聽到他的皇后平淡地說了八個字:
“父一而已,人盡夫也。”(注)
他幾乎是立刻掐住女孩的脖子,卻觸及女孩頸間肌膚的瞬間又收回了手。
“陛下……覺得不對?”
他聽得出他的皇后在嘲笑自己。
他冷硬地反擊:“先人之語豈有誤?不過,皇后呢?敬夫人選父家,皇后選擇哪一方?”
他的皇后拍了拍他的手,帶著一絲輕鬆的氣息:“總歸,夫君是最後的選擇。”
“朕擔心皇后是最先被選擇的一個!”他不無惡毒地說著。
他的皇后稍稍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