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皇孫說:“我從不玩必輸的遊戲。”
——話自然是實話,不過,也是良好教養下所形成的自謙習慣。
劉病已是喜歡遊戲的,當然,必贏的遊戲,他是最喜歡的。
來長安前,他從沒有玩過博戲,畢竟史家在魯國,齊魯尚文崇儒,對博戲,從來都斥為不入流,更非君子所宜,可是,長安不同。
京師之地,帝王之居,天下熙攘之所向,人人皆爭功敢任,求的是馬上封侯的顯貴,求的是一朝聞達的傳奇,爭先博戲是所有人都熱衷的遊戲。
那時,年幼的女孩手把手地教他博棋,一棋一籌,攻守爭道,他立刻就被人吸引了。
他喜歡那種爭奪之後而來的勝利感覺!
張賀對此十分困惑:“這可不像太子了……”
他知道自己與那個無數人心心念唸的祖父極為肖似,因此,張賀才會對他身上任何一點與那位故皇太子不同的表現而困惑。
——他不是祖父!
劉病已曾經執著於此,自然也曾經在所有能夠讓張賀困惑的事情上苦下功夫!
直到這兩年,他才不再為了抗拒某些人的想法,而刻意地去做某些事情。
但是,爭勝博戲仍是他所喜愛的,只是,他不再願意為了顯示自己的喜歡,而在遊戲上花太多的時間。
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有時候,他也會想——其實,他的祖父對爭勝負的博戲不甚熱衷,追根究底,還是因為,他那位祖父的人生中,從沒有什麼是需要爭奪才能得到的。
——不吝寵溺的君父,權傾天下的母黨,他的祖父想要的任何東西,只怕連開口都不需要,便會有人自動奉上。
——他與祖父不一樣啊!
——因此,他喜歡博戲!
——尤其是贏了之後!
將牽狗的皮繩扔給終點旁等著的人,接過另一個人殷勤奉上的帕子,擦過汗,套上夾絮錦袍,劉病已悠哉地抬頭,看向這時才跟著自己的犬奔到終點的王奉光。
王奉光十分沮喪,正在懊惱,就聽到少年脆生生的聲音:“年紀不饒人啊……老人家!”他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
“老……老人家……”王奉光被氣得全身發抖。
劉病已扳著指頭算:“就算明兒是小新歲,我長一歲,算我十二歲吧……聽王君的朋友說,王君的長子十歲了……”他眨著眼睛看向對手,眼神純潔無辜,“比我小兩歲而已……王君該算是我們父親一輩的長者了……”
金安上等人一聽這話,頓時都是一臉糾結地望向王奉光——還真是……老人家了……
王奉光氣得咬牙,卻沒有辦法否認,轉身要走,金安上等人一見,猛地回過神來,一擁而上,把他圍在當中,王奉光的朋友大驚,立刻就奔過來,大嚷著:“你們要幹什麼?”
市井之間,博戲賭財,多有大家子弟仗著家中的權勢,事後拿對手出氣的。
他們與金安上這幫人博彩爭勝過多次,並沒有發生過那樣的事,但是,之前,金安上他們也從未表明自己的身份,今日,卻是都說清楚了,他們自然有些緊張。
王家算起來也是大漢的開國功臣,只不過,功勳不夠徹侯之賞,只得了關內侯的爵位,長陵建邑時,他們家也奉詔徒居長陵,隨後幾代便都未出仕,王奉光身上雖然仍有關內侯的爵位,王家卻也不過只是一般富家,他的朋友也多是這種家境,甚至有幾個人因為父祖不是後子,自家的爵位本就低,輪到他們,別說五大夫以上的官爵,連公乘這樣稍微像樣一點的民爵都沒有。而金安上這些人身上,就算沒有爵位,最不濟也掛著校尉的職,金家更是天子近臣,真要倚勢欺人,把他們暴打一通,只要不出人命,官府根本不會追究。
金安上他們都是一臉莫名其妙,白了那些瞎嚷嚷的人一眼之後,便繼續看向王奉光,直把王奉光看得心裡發毛。
“你們到底要幹什麼?”王奉光心虛地出聲,隨即又覺得自己根本沒什麼可心虛的啊……確認之後,他昂然抬頭,盯著為首的金安上,“彩頭不是已經給了嗎?”
他們玩博戲,爭的勝負,彩頭不過額外之興,並不重,各人幾十錢而已,劉病已先到終點,他的朋友就將彩頭都送過去了。
既然出來玩,便是輸不起,也是輸不起面子,誰會差那幾個彩頭?
金安上笑嘻嘻地搖頭:“君說笑呢?百來錢而已,誰在乎?”
“那你們要幹什麼?”王奉光見他們不似不善的